陆仰下巴微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气氛在他的目光中被凝至冰点，仿佛还能听见结冰的簌簌声响。
直看得邓晔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软了语气：“这么久没见，就一顿饭，也不可以吗？”
“我必须向你重申一件事。”陆仰说，“当初你承诺了和我彻底断绝往来。”
“是。”邓晔颔首，“所以自那以后我没再打扰过你不是吗？但我真没想到回国后会遇见你，就一顿饭吧，一顿饭好吗，断了我的念想。”
“你的念想要是一顿饭就能断，那我真是谢天谢地。”陆仰不咸不淡道。
“是真的。”邓晔说，“因为我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陆仰终于正眼看向她，眸中闪过一瞬惊讶。
“所以……”邓晔向后退去，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最后一顿饭，好吗？”
陆仰最终还是落了座，在离她最远的位置。
他没有点酒，邓晔倒是要了瓶白葡萄酒，他心不在焉地摩挲着餐叉，想要速战速决。
“……回国才一个月时，父母就给我安排了三场相亲，有一位聊得还不错，暂定下个月订婚。”邓晔主动聊起了他有那么一丝好奇的问题。
“还挺迅速。”陆仰敷衍道。
“嗯，巧的是他也姓陆。”
陆仰皱了皱眉：“‘陆’又不是什么稀有姓氏。”
“可我只认识两个。”邓晔微笑道。
见他不想应答，她自顾自地继续道：“而且他人很好，不嫌弃我有残疾。”
说这话时，她略略转动手腕，纤巧的钻石手链下，盘踞着一条白色的伤疤，像狰狞的蛇。
陆仰：“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分别的。”
“但总归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不是吗？”
陆仰张了张口，没说话。
安慰话在当初说了太多，他已经有些疲乏了。
“你呢？现在有女朋友吗？”邓晔主动转移了话题。
“和你无关。”
“问一问嘛，我一个快订婚的人，又不可能拆散你们。”
陆仰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小块牛排，漫不经心地咀嚼着。
难吃。
不会再来这家餐厅第二次。
“话说，上次那个妹妹倒是第一次见，你不是独生子吗？”
邓晔好像习惯了他的爱搭不理，好脾气地又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表妹。”陆仰敷衍道。
“她多大呀，怎么还要你牵着手。”
陆仰烦躁地睨她一眼：“和你无关。”
“我只是问一问，不要把我当仇人嘛……”
“邓晔。”陆仰打断了她，“如果你只是和我八卦我的私人问题的话，那我觉得今天的饭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好、好，我不问了。”邓晔举起左手以示投降，白蛇在碎钻的衬托下更为抢眼。
往后，邓晔确实没再过问他的私生活。
但她的话也一直没停过，分享最近看的书和电影，分享去北欧旅行的经历，分享备婚的感受。
陆仰垂眼看着盘里的菜，大脑放弃了理解她的话语，于是在他听来，那只是一段时高时低的旋律，在持续叨扰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陆仰回神发现甜点已经用完。
抬眼去看，她面前的碟子也空了。
他在心里舒了口气，就像是马拉松终于跑到了终点。
“走吧。”陆仰不带一丝犹豫地起身。
邓晔紧随其后跟上他，香气和酒气交相缭绕。
“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我喝了酒开不了车。”她说。
“……”就该自己喝一口酒的，他想。
“我帮你叫计程车。”陆仰说。
“不要。上次遇到一个司机好可怕，一直在我小区附近打转，我不给联系方式他就不放我下车。”邓晔说。
“那让你未婚夫来接你。”
“还没有订婚，其实算不上未婚夫啦。”邓晔笑吟吟道，“而且他今晚也有应酬。”
陆仰低头打开手机。
【陆仰：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赵琤：？】
【陆仰：过来帮我送邓晔回家。】
【赵琤：我和文咏刚到音乐厅，还有一刻钟就开场了。】
【赵琤：「图片」】
你拍舞台就算了，发我合照是几个意思？
你们医生一天天都这么闲的吗？
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音乐会。
陆仰烦躁地将手机放回口袋。
一抬头，邓晔正微笑看着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准备回击他的每个建议。
“上车吧。”他身心俱疲道。
好在上车后的邓晔很安分，没有问东问西，报的地址也很正常。
下车后，她躬腰透过车窗和他挥挥手：“谢谢你，你人真好。”
陆仰一言不发，冷脸升起车窗，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拖她的福，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想当一个好人。
但人有时候可能真有种劣根性。
他想起了某个小姑娘。
早在他放弃复仇后，他就该和她彻底断绝关系的。
但纵使明白这一点，此时此刻，他还是很想回家看到她。
提早放学的夏时雨已经先一步到家，明天没有课，她可以安心地陪饱饱玩一会儿。
客厅只开了一圈暖黄的氛围灯，陆仰站在不远处望着灯光下的小姑娘和小狗，刚刚僵硬的心，好像在随之一点点融化。
饱饱先发现了他，冲着他的方向响亮地叫了一声。
夏时雨随之抬头，冲他笑了一下：“你回来啦。”
“嗯。”陆仰向她走近，在沙发上落了座。
“今晚的聚餐开心吗？”夏时雨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仰头看他。
没有比这更烂的一顿饭了。
但陆仰还是应了句“开心”。
“是不是去了很多人呀？”夏时雨问。
“也没有很多……”陆仰舔了下嘴唇，“就，之前玩得比较好的几个。”
“哦。”夏时雨点点头，伸长胳膊去拿被饱饱拱到角落的球。
而后彼此无言，夏时雨专心地继续陪饱饱玩，陆仰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
身心的疲惫在抽丝剥茧地远去，倦意倒是悄然袭来。
某一刻陆仰直起身，看了眼时间，哪怕明天不上课，也到该睡觉的时间了。
“该睡觉了。”他说。
“哦。”夏时雨点点头，“饱饱今天好有精神啊，居然这个点还没睡。”
她说着起身，将饱饱抱进了它的小窝，它倒也通人性，自觉地蜷成睡觉的姿势，只是一双黑眼珠还瞪得溜圆。
“晚安。”夏时雨冲它摆摆手。
各回各屋的路上，彼此擦肩而过，夏时雨忽而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今晚喝酒了呀？”
“没有。”陆仰回得有点急，“是朋友喝酒了。”
“哦。”夏时雨笑眯眯地凑上前吸了吸鼻子，“这个酒的味道好好闻。”
“明天买回来给你闻闻？”
“……有栀子花的味道。”她没应他的问题，微笑接上了下半句话。
陆仰突然哑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时雨却轻快地退开：“好啦，我去睡觉了。”
这一晚陆仰没有睡好，整个人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间。
前半夜是不同时期的邓晔交错在他脑海出现，后半夜是夏时雨笑着说他身上的酒香真好闻。
栀子花味，邓晔身上的香水味道。
他心烦意乱，起来后便给司机发了短信，让他把那辆车开去精洗一遍。
夏时雨今天没出门，一天都在啃哧啃哧写作业。
她的作业好像永远都写不完。
也就吃饭时，两人能聊上几句。
琢磨着也有一周了，陆仰问道：“这周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夏时雨：“唔，周二晚上吃饭时间，廖婧带我去学校附近的专辑店买专辑，结果被英语老师抓住了。”
“买个专辑都不行？”
“嗯，但你知道英语老师为什么会抓到我们吗？”
“为什么？”
“因为她也来给她女儿买专辑。”
陆仰忍不住笑了，那个男明星真还怪火的。
“唔，还有就是，周四晚上牛牧远喊我一起吃晚饭。”
陆仰下意识抬眼：“你答应了？”
“没有，因为我答应要和廖婧去吃便利店。”
陆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夏时雨说，“牛牧远在校门口麦当劳举行了一个小的生日聚会。
“我是不是该去的呀？”夏时雨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陆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有点儿难办。
“但你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过生日嘛，所以不是你的错。”陆仰说。
夏时雨：“不过他那天过的是阴历生日，他的阳历生日是今天，他也请我去了。”
“你答应了？”
“我还没有回他。”
真够奢侈的，过一个生日不够，还得把阴历阳历都过了。
换作往常，陆仰肯定想方设法阻挠她了。
但今天，他只轻轻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吧。”
夏时雨搛了一枚虾仁，认认真真吃完后道：“我是不是得买份礼物？”
看来这是打算去了。
陆仰：“嗯。”
“你说买什么好呢？”
“他不是爱打球吗，你买个篮球相关的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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