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连绵,一刻也不停歇,寒风裹着湿润的味道席卷而来。
艾什礼无论怎么叫喊着,陈之微却怎么也不愿回头,他并没有往前追,不知道在和谁置气。喊到最后,他看见她的背影已经消失了,才终于有些懊恼地攥着拳头对着空气挥了一拳。
她怎么敢!
明明他已经说过了无数次,他们不可能,而且今天想清楚后也反复强调了再也不会有下次见面!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敢做出这种事来!
艾什礼的理智告诉他,及时止损是最好的,他理应现在就离开这里,然后彻底结束他们之间的联系。天知道,他们才认识两天,他居然就已经答应了要和她一起看图书馆,这在思考之下明明已近乎恐怖的情况了。
但他为什么在斐瑞提醒之后才意识到?
为什么现在意识到之后,居然还想着要问一个解释?问解释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要她的道歉还是补偿?哈,别开玩笑了,她那样的人能给出什么样的补偿的?
艾什礼在酒店的挑檐下走来走去,他惯性地用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另一只手握拳抵住嘴唇。但如果仔细分辨,便能发觉他的嘴唇已经轻轻的咬住拇指关节。
他来回走着,走得又快又急,黑发蓬松着翘起又搭在他的额前。
艾什礼反复对自己提问,又反复给自己回答,最后再推翻回答。他漫长又漫长的拷问自己,这两天里,到底是哪件事,怎么样,为什么会让他陷入这样焦躁不安的情绪里?险些成为一个愚蠢的、不经过思考的、罔顾未来的人。
是初见时吗?
没错,他的确不算讨厌与她来回的那番对话,只当做消遣,但是这并不足以。
是因为她直言她的喜欢吗?
没错,他的确不讨厌坦诚,但他并未相信过。
是因为她为了打人吗?
没错,他的确没有因此恼怒,但他也确实觉得无奈。
问题一个个溯源回去,好像那件事都不是让这理智的链条脱节的原因。
艾什礼向来聪明狡黠,无论在读书亦或者生活中,他总能比旁人更清楚看出事情的本质。但是在这一刻,面对这样的事情与情绪,他却无措了起来。
风吹响酒店旋转门的风铃,叮铃铃的声音伴随着雨声。
艾什礼看着这场雨,他下意识看了眼终端。在脑中混乱的思绪中,他居然已经在这里站了近二十分钟。
闪烁的电光落下,轰隆之声响起,在城市上空的鸟儿们焦急地寻找着避雨的点。但雨水淋湿了它
们的羽毛,使得翅膀变得又湿又重,教它们飞得东倒西歪纷纷偏离了原来的航线。
“给我一点时间,一场雨的时间。
她的声音在他脑中浮现。
明明只是回忆,但在回忆之中,她的话也像是从雾蒙蒙的雨水之中传来的一般令人听得并不分明。
艾什礼想,是她说出了这样的话,所以才不得不让他的思绪也跟着她的话游走的。所以他现在也不得不被一场雨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所以现在他的想法,绝对算不上抄袭,更没有要继续的嫌疑。
因为只要雨停了,这些思绪就不再是任何困扰,如同电源一般可以轻松切断。
等了又等,天色愈发暗沉,雷声不知响了几次。
雨到底何时会停?
艾什礼看着终端许久,眼睛盯着屏幕,突然发觉他错过了一条信息推送。推送在一个小时前发送的,那时他还在和斐瑞吵架,全然没有注意到。
点开推送,一条天气警报弹出屏幕。
【蓝色警报,即将降雨三天,请全程携带好电子脉冲伞或雨伞等雨具。】
艾什礼怔怔地看着这条信息,他嘴唇翕动了下,呼吸在一瞬间变得困难极了。
雨不会停了。
他等不到了。
艾什礼转过身冲回酒店。
他在这一刻想,或许不需要那么多充分的理由,她在人群之中凭直觉抓住自己时就足够了。
一切疑惑都得到了解释,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疑问。
*
窗外在下大雨,我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盖着毯子,室内的温度暖洋洋的。
这雨下得好大,大得我连新闻频道的投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了。
新闻的画面上,主持人正在播报五城军团的演练情况。演练的场馆使用了全覆盖电子脉冲,因而即便下着雨,但露天的场地仍然干燥如晴天,雨水全部被电子脉冲瞬间蒸发分解。
军人们正在操练,执政官和大法官财务官等五城内阁成员们则在一边观赏。笑死,要是科技没进步,他们估计不仅要冒雨操练还要派人给领导撑伞呢。
执政官是军议会内部选拔,也就是说,基本都是军部出身。但——我看着执政官臃肿的身形,实在很难想象她当军人时的风采。
拜托,科技都这么进步了,你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能不能给自己花钱整整容整整身材。每次打开这种新闻频道看见一水儿的臃肿官员,会让我思考我的税都交到哪里了!
想了想,我好像没达到税收标准
,反而偶尔能收到一些补贴。
我愤怒的情绪立刻消散了。
原来是别人的税交到我这里了,那没事了。
在我的精神高强度对政治发表高见时,房门陡然发出叮铃铃的声音,这是解锁的动静。
嗯?终于来了啊。
我立刻切了频道,一个咸鱼翻身,假装深沉看窗的状态。背后传来脚步声,动静越来越大,紧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环住我。
我惊愕地转头,看见毛绒绒的脑袋顶。
我迅速用手推他,“你干什么!艾什礼,松手!”
“我为什么要松手?”艾什礼抬起头,绿眼睛里神气十足,“我让你松开我的时候,你不也没有松开我?你甚至连个解释都不给我,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话?”
“我——”我沉默了几秒,才道:“对不起,我刚刚的情绪让我最好不要再和你说话,就像你说的,我可能真的有什么暴力倾向,因为我刚刚很想吼你很想大声骂人也很想拖着你回到房间然后——”
艾什礼看着我,“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的回答,但你先别急,因为我不会这么说,
我道:“哭。”
艾什礼的绿眼睛瞪大了,这回答显然偏离了他的猜测,他嘴唇颤了下。
“对不起,我很没用,所以会想哭。”我呼吸急促了些,鼻间酸涩,哽咽了下道:“我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我明明也觉得只要能做朋友就好了,什么都不介意的。可是后来发现,连面也见不到了,什么都没有了,就无法控制。”
湿润的热意在脸上滑落。
艾什礼的下巴抵住我的肩膀,他跪坐在我身后,低了下脑袋。几秒后,他松开手,将我的身体扳正面对着他。
我呼吸重了些,不敢看他,眼泪流下来了。
艾什礼沉默了几秒,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朝我凑过来。
我扬起脸看他,他却轻轻地用嘴唇啄了我脸上的泪水。脸上的泪水沾湿他的唇,让嘴唇的血色也变得濡湿殷红起来。
我立刻万分惊愕地后退,“你——我——不是,这——”
艾什礼抿了抿了湿润的薄唇,那唇上的红仿佛洇到了脸上似的,让他白皙的脸上有了点红。他道:“流泪怎么了,我说过了因为我不在乎你所以你在我眼前干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
我像个老式收音机,只能发出短暂模糊的音节。
“我们是不可能的,但是——”艾什礼认真道,那双绿眼
睛却紧紧地追着我的视线,强迫我应对他的对视,“不是说等雨停吗?雨还没有停,所以我走不了。
我瞪大眼,“但它迟早会停。
艾什礼道:“它会下三天。
“什么?可——我说话说一半,立刻抽出终端开始看,又道:“下几天又怎么样?不可能有永远的雨的,而且你刚刚那样的举动我也不理解,什么意思?你能不能——
我结巴又语无伦次的样子倒是让艾什礼很愉悦,他的绿眼睛弯起来,像只猫儿似的开心。
艾什礼缓慢地接我的话,“能不能什么?
我耷拉着委屈又苦涩的脸,“能不能别这样折磨我了?我……我真的不理解,你明明知道我是个脑子不聪明,又听不懂别人话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可是你明明告诉我——艾什礼又拖长话音,一字一句道:“你坑蒙拐骗都会,靠着脸可是让很多人都会信任你吗?你还说,你只是搞不懂中心城的人的边界感而已,并不是搞不懂别人的话吗?
他故作疑惑起来,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肯定懂的啊,不要装了。
我超傻,你超爱是吧?
“我、我、其实、额——我装结巴装得有点累了,决定集中一个爆发点,把脸涨红后我火速喷出一大段话,“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只是十二城的一个普通工人,我其实并没有那么释然,当时听你嘲笑我,我觉得我解释你也不会信,不如直接什么都承认装作就是那么坏。这样子说不定你还会觉得我特别一点,坑蒙拐骗之类的我没有做过,我还经常听不懂别人说的话,我很笨……
说到最后,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但我努力挺着脖颈,假装我现在尴尬又痛苦。
“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了。艾什礼大笑出声,身子倒在沙发上,眼里满是揶揄,“呆瓜,跟你说三句话就知道,像你这种傻子,连撒谎都不会啊。
我的脸色更红了,“我、我——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你现在可能说话都不会。
艾什礼又道。
他直起身,看着我道:“你想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点头。
艾什礼的手勾住我的衣领,轻轻一拽,就轻易将我拽到他身前。我膝盖在沙发上打滑,前身失重直接双手撑在他脸庞。
他被我抵在身下,却并不惊慌或者有其他情绪。
艾什礼垂下眼眸,小声说:“我明明没有用力。
我尴尬道:“是我用力了
。”
艾什礼的黑发散落在沙发上露出微红的耳朵他看着我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可能但我们还有三天。”
我面上立刻露出无法克制的狂喜来但几秒后又呆愣起来“那三天后呢?你就要走了吗?啊也是是这样的我知道有三天就还好。”
“三天后……”艾什礼好整以暇地望着我话音抬高“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是你说雨停了就结束我给你三天时间已经是施舍你了你怎么还敢问这个?现在立刻不准想之后的事情!”
“那那今天还有多少时间?”
“什么时间?”
“离开前还有多久?”
“……你以为这三天是什么?”
“约你出来
“……”
艾什礼沉默了几秒一把推开我显得很是气恼“烦死了少管我什么时候走!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我茫然地望着他然后控制着自己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连嘴也长大了。
我大喊道:“不行!”
我迅速转身往外跑“我今晚去外面睡!不可以!”
今天第二句实话了。
艾什礼又在后面唤我了但我依然不准备停踢踢踏踏跑出去了。
五点多了也该出发了赶紧去见斐瑞。
反正现在跟你睡感情可没到让你帮减刑的程度。
*
当我到达与斐瑞会见的club时我受到了一些小小的冲击。卡座豪华柔软隐秘性极强灯光闪烁却也温柔复古的爵士乐在其中回响舞台上有小型乐团在演奏。
十二城的club基本都是瘾君子专用座位破旧掉皮走两步还会踩到口香糖。
侍应生与我交流几句后便开始为我引路。
我穿过无数卡座时总感觉隐蔽的电子屏障后无数视线都在窥探我。
看什么看内环城的爷没见过臭外地的是吧?
我暗暗想在终于走到最里侧时我看见一间雅致至极的包厢象牙色的门上镶嵌着金色扶手。
这到底是不是金的呢?
我凝视着它想了几秒然后立时又感受到一道视线。不是你们这帮有钱人怎么这么八卦对穷人就都要行注目礼是吧?
我立刻回望过去却发觉靠近包厢的一侧卡座内一具颇为肥胖的身影晃动了下。
我马上就不生气了。
毕竟这种人应该也为我的生活捐了
些小小的税收。
门打开的瞬间我走进去。
一眼望见那个金灿灿的漂亮脑袋。
他正坐在最里侧笑吟吟地望着我“你来早了。”
“因为和艾什礼的事……啊不好意思没事没事。”
我话只说一半立刻走过去让他自己领会。
反正他领会什么意思都和我没关系。
斐瑞了然又道:“没事我提前为你点了杯酒餐食等会儿才上来先不要着急。”
“好我不介意的。”我强颜欢笑又道:“谢谢你的邀请也很感谢你能有这样的心思。”
斐瑞勾起嘴唇蓝眸里尽是真诚“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他招来侍应生侍应生弯腰听他耳语连连点头还望了我一眼。
我则假装无知地对着面前的酒杯叹气装作失魂落魄的样子。
侍应生离开后我和斐瑞的对话出现了小小的安静的间隔。
“你和——”斐瑞打破了沉默却又迅速顿住脸上出现了歉意“不没事了。”
他又道:“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的希望你不要执着于感情。”
我嘴巴张合几下最后道:“哈哈哈哈没有啊只是今天下雨了就心情不大好而已。啊
第三句实话咯这雨下得虽然对我有用但三天的雨总让人觉得未来无望。
“说起来下雨你知道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斐瑞笑起来低声道:“五城的法庭时全露天高台的为了显示公正严密所以是空中建筑。”
我迷惑道:“那这样的话电子脉冲设备岂不是无法运转了?”
电子脉冲的原理是迅速分解雨水并将它们生成的蒸汽像上空排但缺点就是如果再高空之中的话则会有较高概率的接触不良且导电风险。
“对啊所以雨天里就无法进行庭审了会累积特别多的案件和审议大法官还抱怨这假期来得突然但之后不知道要连轴转几天才能审理完。”斐瑞笑吟吟地看着我又道:“不过我觉得艾什礼才更惨。”
我疑惑:“啊?”
“他是大法官家的孩子呀。”
斐瑞望着我道。
我脸上浮现出震撼无措痛苦反正有啥情绪都往上堆主打一个层次分明。
斐瑞愉悦地勾起嘴角却像完全没注意似的继续道:“大法官对他可设了门禁估计这几天难出门了。你这么伤心是不是他说不理你了?那很有可能
是,家里不让他出门。”
完咯,还以为世界上有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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