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沈昭予坐在正屋堂中,恍恍惚惚,没一点真实感。
似乎每一次遇到她,都与“荒谬”二字脱不开关系。
沈昭予双目无神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上回离得远,只在她给菩萨磕头的时候匆忙瞥过一眼。那时只能看到她脑袋上那两只圆圆的发啾,今日却是直面她的正脸,最先吸引人目光的便是那双眼睛。
双瞳剪水,顾盼生辉,杏眼圆睁,黑白分明,颦蹙间露出几分娇憨,歪着头看他时,叫他莫名想起老三宫里那只西域进贡的长毛白猫。
他也算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然而从未有如眼前人一样,眼睛如此澄澈单纯。
这屋子的主人应是个男性,多半是那位秦管家的,因为桌椅的高度与她不太匹配。
少女身量娇小,坐在同样高的椅子上,两只脚堪堪踩到地面上,不老实地晃来晃去,鞋底擦过青砖,发出稀碎的声响。
她仰起头专注地望着他,望着他那张精心捏造的假面,眼眸清澈干净,如水中清泉,山中朝露。
沈昭予只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真是可惜,再万里挑一的皮囊,也遮掩不了她脑子愚笨的瑕疵。
“秦管家,上月的账出来了,等您过目。”
“先搁着,我明日过去。”
“将西厢清理出来,让这位公子安置。”
秦知期声音在近处响起,宋星糖抬头,“秦大哥,他住在你院里吗?”
“只是暂住。”秦知期在一旁落座,审视的目光落下,“姓名。”
沈昭予:?
对方确实是在看他,“姓名。”
沈昭予压着心底的火气,勉强牵了牵嘴角,“……赵鱼。”
“赵”乃前朝国姓,前朝历经二百余年,到本朝时,这一姓氏已十分普遍。
秦知期命小厮记录,又问道:“乡贯何处。”
沈昭予:“……”
这流程怎如此耳熟。
他在刑部时,也常这么审问犯人。
“怎么,很难答?”
不难答。
在来此之前,他已做好充足的准备,编好了身世来历,照身贴也已齐备,但他就是很厌烦秦知期的嘴脸。
可若不配合,麻烦只会更多。
权衡利弊,沈昭予勉强开口:
“我本是幽州人,生母早亡,自幼跟着父亲生活。因我父亲得罪了地方乡绅,便离开故土,南下讨生活。十六岁应征入伍,随大军去了灵州抗敌,在边关待了五年,半年前听闻家中老父病重,正巧战事结束,便从军中退了下来。”沈昭予没耐性等人一句句问,干脆自己全抖落出来,“之所以会来此,是因我走后,父亲来越州做了笔小买卖,衣食无忧,安居于此。”
秦知期将信将疑,“那你父亲现在何处?”
“赵鱼”神色微凝,一抹悲戚恰到好处地从眼底划过,正好被人捕捉。
秦知期微怔。
只听沈昭予苦笑道:“家父已于几日前病逝。”
秦知期皱眉,“家中可还有亲戚?”
“赵鱼”摇头,提起那些人还有些愤愤的,“哪里是什么亲戚,分明就是强盗!”
“他们觊觎我父亲遗产,趁我没回来,将值钱的东西全搜刮走了,等我回来,他们早收拾行囊离开了越州,我便是想找他们报仇,都不知该去往何处。”他黯然神伤,轻叹一声,“这天下之大,竟无一处算我故土,此后又该去何处安家呢?”
秦知期心思微动,偏过头去看向宋星糖。只见小姑娘双手捧着腮,正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男人瞧,嘴角挂着可疑的微笑,甚至两只小虎牙都微微冒了尖。
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秦知期嘴角抽搐,无言半晌,又挑拣着问了几个问题。
沈昭予应对自如,没留下破绽。
秦知期放下一半心,又派出去小厮前去调查。
府上还有些杂务等着他,因此不再多耽搁,打算离开。
一直沉默观赏的宋星糖忽然开口:“那你的马呢?”
秦知期蓦地停步,“什么马?”
沈昭予也是一愣。
宋星糖想了想,连说带比划,“那天在城外见到你,你骑着一匹黑色的马,飞驰而过。”
那匹马跑得好快,又高又大,威风极了。
马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秦知期脸色微沉,“哪日?”
宋星糖歪着头思索半天,又拉着阿许的袖子问了问,最后说了一个日子。
秦知期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男人,“赵公子还有隐瞒?”
沈昭予蹙着眉沉吟半晌,终于恍然大悟,歉疚地道:“那之前一日才见到了父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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