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恙满心迷惘,他不知自己当如何认知如今的身处之地,又有一旁灵香琴声的荼毒,体内灵气竟有暴乱之势。
辛夷方一起身,便感受到了赵无恙的不寻常,转眼望去,只见他周身竟散发着混沌之气,看着似是有走火入魔之势。
他深知幻象对心神伤害之大,也知晓赵无恙心伤为何,若是不能解开心结,怕是将来少不得会入了穷巷,现下便是这般。
观如今之势,刘夏半夏二人还不知去向,虽不知灵香究竟为何要如此,但想来也是因着他二人之故,而那室中已然现了灵光,若要她停下,说不得便会前功尽弃。
龙七陆英二人的修为还不足以助人脱困,而他二人,一个全神贯注地看着灵香,另一个则是运灵打坐,看着像是刚破了境。
为今之计,只能自己帮无恙一把了!
虽说自己对于道法上不如灵香,可好歹也是武修结丹境的修为,若是以灵气干预,想来也是能够助无恙脱险的。
辛夷左右一琢磨,便运灵于掌,向赵无恙的肩上拍去,却不想他身上的混沌之气是霸道得很,竟令他生出刺骨之痛,尤以手上痛感更甚。
方一接近,辛夷便察觉倒一股阻力,仿佛是赵无恙在拒绝他。见此情形,辛夷眉头深锁,尔后一个捻指,化掌为指,令灵气集中在指间,向赵无恙伸去。待到近了他的身,辛夷又连忙伸开手掌拍向赵无恙。
赵无恙本是心神不定思绪凌乱,却忽地一阵清凉之意灌注全身,随后便感到了肩上一沉。他木然地抬眼看去,正见着辛夷虽是蹙眉,面上却尽是担忧的样子。
望着辛夷关切的目光,赵无恙呆愣了片刻,眼中渐渐亮了起来,脑海回想起小时候母亲曾与他说过的话,正是先前幻境中的院子。
……
“恙儿,你可知人一世不过短短万日而已,若沉湎过去不能自拔,便只能虚度光阴。若是遇着难以脱离的困苦,倒不妨看看四周。”乔夫人捏着针在鬓间磨了磨。
“看了四周又能如何?”小无恙正逗弄着阿金,听得乔夫人忽然开口,便抬头问道。
“四周啊?唔~”乔夫人沉吟片刻道:“无恙还没有交过朋友呢!将来闯荡尘世,身边总归会遇到对你好的人,那些人啊,便是你再次启程的引路之人。他们会对你好,会为你着想,却又不计得失,这样的人,便是你的朋友。”
听得此言,赵无恙再次低下头逗弄起了阿金,它总是懒洋洋的,令他忍不住想要戳它,可任凭自己如何逗弄,阿金却始终躺着不动,真是个懒猫!
“恙儿不需要朋友,恙儿有爹娘就好了,爹娘是世上最好的。”
乔夫人莞尔一笑,放下手上的针线,走到小无恙身前,将他一把抱了起来:“爹娘自然是对你最好的,因为你是爹娘的孩子,是不可割舍的血脉。可将来那些对你好的,却本是与你毫无干系的。他们对你好,所求无他,只因情谊。若是遇到这样的人,恙儿可要切记,定要好好珍惜他们……”
……
赵无恙本是混黄的眼睛再次黑白分明,他回忆着入门元清后的点滴:备受诟病时刘夏的挺身而出;演武遇魔时辛夷的倾身相互;历练危难时龙七的神兵天降。
从几人投身道门一起修行,到历经危难互相扶持,还有身患微恙的诸般照拂,此中结下的情谊早已不是“朋友”二字能够简单概括的。
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像手足一样。
他没有兄弟,但想来也定是如此吧!
眼中的彷徨渐渐散去,赵无恙身上的混沌之气也开始消隐。
他忽的意识到了,母亲除了一直教导自己要节高身正外,便是提前灌输了能够解开他这一生会遇到的心结法子。母亲自己身子不好,却依旧为自己着想着,若自己总是这般萎靡不振,又怎么对得起母亲的用心良苦?
赵无恙自然是不知乔氏夫人的本事的,但古人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哪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一生顺遂呢?
可人这一生,聚散离别总归是人之常情,更会遇到诸般坎坷,若是一味消沉,岂非白来人间一遭?
乔氏夫人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更是早便预知到了他会遇到的事情,故才放他上山受苦磨炼罢!但身为母亲,终归是放心不下的,因此求了阿金护他周全。
她也想为母而刚,奈何自身难以遂愿,只能潜移默化,将赵无恙教养成一个内心坚强的人。
见着赵无恙身上气息主见平和消退,辛夷这才放下担忧收了灵力,满目和煦地望着眼前尚未褪去孩子模样的赵无恙:这孩子虽未经多少风雨,却是他们四人中内心最为坚韧的,又是个纯良至极的心性。
灵香说的一点不错,将来的他,定是不可限量。
这厢赵无恙回转心神,才将灵香的十指乱弹听得真切,他心下不禁好奇,浮沧长老难不成是在驱鬼?怎的将琴弹得这般神厌鬼憎的?
看到赵无恙询问的眼神,辛夷无奈一笑,只一个抬手,示意他耐心看下去。
灵香做事向来有她的打算,虽说弹奏得犹如鬼哭狼嚎,但成效还是显而易见的——漫屋的灵气,一丝一缕纠缠着,不断地飘向屋中一角
,聚集回旋,仿佛其中将要有什么要显现出来。
许是在闲云居听惯了,此时辛夷面上竟是十分平静,见他如此,赵无恙也只好耐着性子看向灵香。
他还不过是锻体修为,目之所及,并不能将灵力看得真切,不过因着其天星灵根的优势,恰能感受到面前的压抑。
正当龙七蹙着眉头想着灵香何时能够结束时,只见她一个扫弦便停了下来,面上尽是满足之意,闭目昂首,好似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龙七实在不知灵香这股子自信从何而来。犹记得自己的母亲可是极善音律的,每每闲暇时刻,总会和父亲二人一琴一箫。虽说现下记不清楚了,但印象中却是听得甚是悦耳舒坦,哪会如这般刺耳难耐……
正当他出神之时,却在瞥了一眼灵香的琴后愣住了。
犹记得上元灯会时,这把琴琴额处的囚牛小雕是面朝岳山闭目而卧的,怎的现下却是背着琴弦昂首而坐?
难道是他记错了?
龙七疑惑着眨了眨眼,正想再看个仔细,却见灵香袍袖一挥,将囚牛琴收了起来。
“果然如我所料,看着倒是颇有成效。”灵香望着回旋在玄武暗纹上的灵气,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龙七闻言大为不解,忙问何意,只见灵香莞尔一笑道:“先前便说了,这北方神玄武乃是水象,而圣人曾言逝者如斯,我便猜着半夏刘夏二人可是着了这玄武阵的道了,现下看来,果不其然!”
“我思前想后,既然是古神之阵,那我便以上古法器破之。方才我奏以一曲《高山流水》,或五行或灵法,皆能与之抗衡。”
看着灵香得意的模样,龙七实在不知该不该说实话。虽说自己不善音律,可《高山流水》他是听说过的。此曲乃是古曲,却听闻世人皆言此曲其高巍巍如山,又汤汤若水。
可方才灵香弹奏的,哪有半丝山水韵味?怕是伯牙子期听了,定会掀了盖板破口大骂她四六不通的。
说话间,本是环绕回旋的灵气骤然聚集,顷刻间汇聚一点,众人仔细望去,竟是一颗珠子飘在半空。
只见那珠子不过雀卵大小,浑圆光润,色如海天,一眼望去,犹如观海,或平静安宁,或波涛澎湃,煞是怪异。
而就在众人出神之际,灵香忽感胸口炙热,她连忙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正是与眼前那珠子大小相同的火灵珠。
火灵珠泛着红光,仿若一颗熊熊火球,可奇怪的是,灵香却丝毫不觉烫手,只有一丝温热包围掌间。
便是此时,火灵珠蓦的飘离,围绕着蓝色珠子上下飘动,仿若一只求偶飞凤。就在火灵珠旋绕片刻,那蓝色的珠子竟也与之飞旋起来。
两颗珠子一红一蓝相互缠绕,旋转间像极了阴阳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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