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龙原。
“你去上报。”
“不儿,你怎么不去。”
“岭安王来找咱龙原王,干什么要跟李公说他乃平平无奇一岭安人士,叫他梅花问就好?”
“谁知道,套近乎吧?”
两小厮聒噪了半晌,没注意一齐推门而入。李霈甫摔下书卷,面上已有了怒色。
李霈甫性情火爆,一点就着。平素在书房润书,最厌旁人扰他清静。两人撞到档口,忙不迭的跪地,求爷爷告奶奶的磕头。
“滚。”
“小的听命!”
“小的告辞!”
万幸今日没有降罪,二人窜得比飞毛腿还快,领了成命溜回去没多久,游廊尽头背着手转来转去的梅疏石又凑到了跟前。
梅疏石:“老李怎么说?”
两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我自己去见他比较有诚意!”梅疏石摆了摆手,大刀阔斧出了游廊。
龙原王在润书,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着啊!两小厮一拍脑门,长叹一声,赶紧去追。
李霈甫的私人书房房门禁闭,风声书声声声入耳,和当年初遇一样,嘲哳的惟有梅疏石炮仗架势的捶门声——
十七八岁,梅疏石沉迷江湖话本,满心满眼要去闯荡江湖,于是辞别父亲,逆龙虎江支游朔河而上仗剑江湖。一个滂沱雨夜,他急着过河,碰上泛灯夜游的船家,悠悠荡荡在湖中心,如何都不靠岸。他强上渡船,借避一时之雨,不料卷帘没拉开,一本《当务重典》从里面飞出来,先声夺人叫他滚。
书生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梅疏石隐了身份,抱拳好言道:“江湖儿女,走南闯北不拘小节惯了,在下平平无奇一岭安人士,名叫梅花问。深夜叨扰,只求个小船避雨过河。”
书是一文人面貌所砸,那船家守的便是青年陆霈甫。
陆霈甫文人傲气,不喜与道上粗鄙人物往来接触,也不出来见人,只管朗声道:“什么梅花问,我看是没文化吧!不载不载!”
梅疏石年少气盛,也不饶人,便道:“我没文化,你个穷酸书生还没礼貌呢!读劳什子的圣贤书,心性格局还没这芝麻小的船大,连我这个粗人都不如。”
江湖儿女,不打不相识。彼时的陆霈甫也要北上,一来二往,两位冤家反而成了好朋友。二人一路泛舟游水,直抵中原。
陆霈甫久读圣贤书,通晓礼法之道,有北上随文王李文风逐鹿中原之意。临别,梅疏石道明自己真实身份,也说出了自己泛舟而行的真相。少年梅疏石活泼好动,文静下来看书习字是万万不能。夫子为了治他,推荐其父先给他看些江湖武侠的话本,此类话本通俗易懂,脍炙人口,不难阅读,其后再循循善诱,广而阅之,不想梅疏石钻进闲书空子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日翻书,听闻书中人道:“我亦飘然携一剑,踏足浮云任所之。”少年梅疏石突然明悟了,他整日整日徜徉在别人笔下的江湖,不如亲自去走一遭,无问缘由,无问结果的走一遭。
少年梅疏石争一口心气,临别在即,这才坦言称陆霈甫有贤人大儒风范,当年初遇那一骂,自己确实不如父亲不如陆霈甫,为官之道实难通晓。
茫茫天地,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地,陆霈甫撑船为他送别。二人凭舷痛饮,谈古论今,说尽了天下英雄,直到后半夜才各自离开。
分别后,梅疏石仗剑走南闯北又是几年,偶然遇见一位官家小姐,心悦之,此人便是阮齐青。
二十有余,梅疏石打算回趟岭安。父母年事已高,于是他携妻伴父母安享晚安,不久便告丁忧赋闲在家。
往事雪泥鸿爪,三十岁的梅疏石继父之位,掌管岭安。白日夜阑梦回年少,也曾听闻当年同游中原的陆霈甫因随李文风运筹帷幄带兵打仗,如今赐名李姓,封侯龙原。
而三十多岁的梅疏石终于摊开了年少时抓耳挠腮看不进去的圣贤书,在灯火下一读便是后半夜,因而懂得太多年少任性之事,只因背后有父亲替他担着。要走的路太窄是过窄门,要走的路人太多也一样是过窄门。人生有太多太多难以抉择两全的事,走南闯北太任性,不读书太任性,不愿待在家太任性,但他从不后悔。
东岭宫稳定根基后,梅疏石把目光放到了岭安西南部的陇洲,父亲在时,对陇洲和龙虎江头痛不已,他想把陇洲重新建设一番,告慰父亲在天之灵。让父亲知道,父亲当年没有看走眼,夫子当年的教诲也不算错——闲书和圣贤书没什么不同,你想要什么,才会从中看见什么,但圣贤书中真正的颜如玉和黄金屋,是需要契机才能打开的。
契机,谁也说不准契机今天来还是明天来,所以什么时候翻开都为时不晚。
三十多岁的梅疏石揣着李文风登帝后那群文官们编制的《新编轻典》下乡陇洲,路过金水镇实地考察。出发前,他从东岭宫向李霈甫的定风宫寄了一封信。
说他少年仗剑草野,霈甫兄救国危难。战火由西向东绵延,李霈甫往西走,而他从西往东过,一路上见过太多流民。草莽剑客一人之力,想要解救他们实在不易。他行的越久,越觉得这样的力量太薄弱。他开始怀疑少年的自己,凭什么觉得一人便是世上无与伦比的英雄,明明一个人能做的太少太少,而一群人太难太难聚集。他在残破的古道上给李霈甫写过信,他在路有冻死骨的漫天飞雪里给李霈甫写过信,但无一例外,战火不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年少朋友的闲聊之谈和满腹苦思送到李霈甫的帐篷里,让他在本就分不开时间忧心的情况下,多添一份愁惘。
而今,梅疏石再次提笔,二人已有十三年未见。他述说了一路的际遇,落笔,又是一朵梅花。
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年代,写着岭安人士梅花问名字的飞信顺利送到李霈甫手中。李霈甫随军打仗,来了龙原也没歇着,把龙原上上下下巡查了个遍,恰巧近日落脚小荒山下的苍嘉川,闻之,欣然赴约。阔别多年再次见面,是在金水镇一家小酒馆里。
人生何幸,故乡遇知音。秉烛夜谈,眨眼东方既白。二人津津乐道曾经的日子与现在的生活,醉了三天三夜,皆以为这是把酒言欢、重修旧好的日子,殊不知金水事变一别,便是彻头彻尾的三十年。
金水事变的主人公,名叫苗芜春。
三十岁的梅疏石成家立业,忙碌半生的李霈甫刚匆匆忙忙学会如何爱人。毕竟,只要待在京城,那个十七八岁的精怪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让他疲于应对。
那少女便是苗芜春,她认了个聪明劲的姐姐,大名鼎鼎的淇舟赵氏,天子的女人——赵明夷。
李文风不苦恼打仗西征,来李霈甫帐中喝酒,多半为赵明夷的事心有烦闷。李霈甫活了许久,常年与书为友与棋为伴,从李文风口中得知的世间男女情爱,于这个暴躁书呆子而言,便如砒霜毒药一般。不敢靠近,一为心中抱负,二为出身寒门,无人能同他吃一样的苦。
苗家世代皇商,苗家小女儿芜春从小走镖西域,见多识广,出口成章。
苗芜春敬仰英雄,敬仰大英雄。论天下英雄,李文风之下,活着入阁中名画的不过张若存张相、鲁冲盈和李霈甫诸人。张相年老色衰,鲁冲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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