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总有日月不可及之处。
在这荒芜连绵的山中,亦有之。
山谷深幽。有树拔地而起,树冠稠密,大有遮天蔽日之势,将淡淡月色尽数挡去。树干如铁色,足有十人环抱粗壮,人立于前,不觉其巍峨诡秘。
一缕黑气从远处飞腾而来,烟雾似的躯体中坠出一片素色裙摆,随着冷风飘飞。
山间风骤急,那片裙裾不住颤抖,似即将被寒风撕碎的白蝶。
黑气旋转,停在巨树前化为身披黑色纱裙的妖冶妇人。
尖尖的指甲轻点树干,树身便长出细长黑色藤蔓,将她手中捞着的江如月手脚束缚,困在树上。
“生、老、病、死、怨憎恶、爱离别、求不得,皆苦,苦则出苦果……”
无幸笑口吟吟的看着被梦魇困住的江如月,苍白接近透明的面上七窍染血,雪上腊梅般令人心动怜惜。
她细长的眉高挑,眼中跳跃戏谑兴奋的光芒,闭目陶醉的凑近江如月猛吸一口,满脸餍足。
“小娘子真是受的好苦难,散发出来的气息竟这般上乘,想来足以让我这棵苦树开花结苦果了……”
她掩唇娇笑,清脆的声音混合着夜风呜咽,让人不觉诡异发毛。
忽而,她脸上笑意收敛,盯着被困在树上的江如月。
此刻江如月双目紧闭,眉心拢起,如深陷淤泥中开始自救挣扎,双手无意识的跟着发力,细如白雪的手背青筋绷起,那缠绕着她双手的藤蔓竟堪受不住这力道,如紧绷即将断裂的弦般发出滋滋响声。
无幸涂抹浓艳的眉眼迸溅寒光,黑色薄纱长袖一挥,黑色雾气挥洒,尽数被江如月吸入。
“已经这般苦了,莫不是还在想着什么光明美好的未来?呵……”无幸轻蔑一笑,抬眼观摩着参天苦树,“从古自今,还未有人能逃出我这棵苦树,为何?因为活着万般苦,不如早些离苦得乐。”
她上前两步,捏起江如月下巴左右打量,“祈祷下辈子你也能生出这般漂亮的脸蛋吧。”
随手松开江如月,随意拍去莫须有的灰尘,“好好回忆当初的苦味,帮我酿出苦果,待我功力大增,心情好了,可以赏你个全尸……”
言罢,舒展柔软无骨的腰肢,打了个哈欠,再次化为一股黑烟,没入苦树之中。
挂在苦树上的江如月,眼帘微睁,双眸恍若被轻烟迷雾所笼,无光无彩,被抽去三魂七魄的木偶般,紧攥的双手失去气力,无力垂落。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
望仙宗上晨雾消散,夜色骤然降临。
长阶上血流而下,江如月被抽去所有修为跪坐在地。近在咫尺的是如师如父的师尊,还有方才与她谈笑风生的师弟们。
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江如月眼皮轻跳,一双黑靴由远及近入了眼。
“有没有你在,结局都是一样。”
黑靴在身侧稍作停留,继续朝前迈去,恍若看不到地上尸首,直接踏过,踩着昔日同门的血,一路朝山顶而去。
血色脚印触目惊心,恍若兽爪寸寸撕扯江如月的心。
她恍若行尸走肉,何时到了次日,何时上了马车开始前行都浑然不知。
直至马车停下,她无神两眼方才有微光亮起,环顾四周。
山色枯黄,空无一人。
她一手撑着窗棂坐直,将这风景看了又看。
好似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灵力耗尽,马车恢复原状,她顺势下车,开始攀爬这座枯黄的山,只刹那,眼前迷雾一闪而过,荒山空无,化为一座破旧木屋。
推开门的刹那,许久无人居住的阴冷与木头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掩鼻轻咳,待到气息平稳之后,方才仔细打量这木屋。
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除却一张床榻,甚至连个被褥也无。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好似少了什么东西,但脑袋混沌,只要她仔细回想,就会浮现出临月提剑归来,将宗门中人砍杀殆尽的画面。似薄如蝉翼的刀片在她心脏反复切割,痛得她几乎精神崩溃,不敢再想。
盘膝坐在榻上,尝试沉心静气开始重新修炼。
修为被抽又如何,她可以重新修炼,好歹她也曾担过天才之名。
凝神入定,周身气息开始有规律的运行,眼看着要冲到高峰,筋脉骤然断裂,丹田破损,一口血气骤然从口鼻喷出!
手脚分明还在,江如月却感知不到存在,尝试动动手脚,但却毫无反应。
她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废人。
复仇?此生无望……
“怎会、怎会如此……”江如月盯着自己双手,瞳孔张大轻颤,恐惧似虫蚁争先恐后疯涌入她眼眶。
留得这条命在,定能为师尊他们复仇,眼下除却尚有一口气在,与死人何异?!
大颗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她仰头盯着这破屋穹顶,视线好似透过这穹顶望向天外,“我不祈求神迹降临,至少……让我能用这条残存性命为师尊他们做些什么,缘何这点也不肯施舍于我?天道在上,这难道……便是给我的天意吗?!”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精致面庞滑落,在尖尖的下巴处凝成一滴,吧嗒落地,渗入地面漆黑土壤当中。
山间疾风怒号,苦树枝叶却纹丝不动。缠绕着江如月手腕的藤蔓又抽出千丝万缕的细丝刺入她皮下,疯狂又贪婪的汲取着什么,源源不断送入苦树之中。
树叶开始轻颤,抽丝发芽生出新的叶片,形似手掌,鲜红似血,托着颗颗漆黑幼果,呵护着其飞速生长。
风越来越疾,头顶浓云遮蔽,忽而轰隆一声,银光炸裂穿透长空,照明大地。
巨大的苦树红叶黑果,恍若蛰伏吃人的猛兽,令人心悸不安。
大雨似瓢泼而落,山头干燥土壤被瞬间打湿,汇成溪流朝山谷流去。
风吹雨斜,江如月一袭素色衣裙被尽数打湿,紧贴纤瘦身形。满头乌发被水浸湿更显漆黑,黏连在消瘦面颊上。那双胧月皎皎的眸子暗淡无光,恍若被暗夜里熄灭的烛火。
原本眼底隐约存在的希冀萤火之光,此刻也恍若被这场大雨浇灭。
悲苦如梦似幻,如影随形,她甩不开,挣不掉……
“阿月!阿月!”
宛若鬼哭呜咽的风中,传来男子焦急呼唤声。
江如月恍若未闻,无神的两眼盯着地面,双手无力垂落,一点挣扎的气力也无。
“阿月!”
咔嚓——
天边银光骤然炸裂,远处山头站着身形颀长的男子焦急四下张望,身穿青白相间长袍尽数被雨水浇透,袍边水流如注。
“阿月!”
雨水冰冷,飞速带走他身上体温,脖颈上盘着的黑蛇被冻的蜷缩成一团,尽力朝他肌肤紧贴,偶尔伸出蛇信,感知空气中残存的气息。
“这大雨瓢泼的,我什么味道气息都嗅不到啊小哑巴……”
黑蛇挂在顾长青脖颈,看着他阴冷肃郁的神色,喘气都不敢大声。
方才不过睡了一会儿,哪儿知道对面木屋的女人突然不见了。
这小哑巴看到床榻上的血迹,当即慌了神,一副随时会开杀戒的模样,它还是头一次见。
“至于么,才认识几天啊……”黑蛇心下暗暗嘀咕,小声都不敢念出口。
顾长青呼吸粗沉,胸腔随之明显起伏,如夜漆黑的眸子一直望着山谷深处方向。
又是一道雷声从头顶碾过,银光乍如白昼,他想也不想,径直朝着山谷深处奔去。
山地湿滑,他不过一介凡人,猝不及防之下身形不稳摔倒,就着陡斜的山坡翻滚而落。
遍地枯草与坚硬的树枝,等滚落在地,他身上遍布泥泞,连同血色混成一处,狼狈至极。
眼前,赫然是一株铁色古树,树干枝叶庞大无比,他立于前,好似苍渺一粟,微不足道。
树叶如血色嫣红,散发着微弱红光,供养着黑色果实,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不祥。
黑蛇见状拼命缠着顾长青,“别上前,妖气,很浓的妖气!少说也是个大妖!咱俩去无异于送死!快回去!”
顾长青恍若未闻,抬脚坚定地朝前走去。
从山头滚落,右腿不知被什么尖物刺伤,疼痛无比,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饶是如此,朝那棵诡异的树迈去步伐却没有半分迟疑。
“快停下!停下!”黑蛇急的要发疯,张口咬住顾长青的耳朵,“你瘸了,待会儿那大妖出来你跑都没法跑,完全自己找死!”
“她在那。”他说。
“她不在那!”黑蛇咬着他逐渐发力,试图将他劝回,“这儿我只感觉到浓浓的妖气,其余什么都没有,你一个凡人难道还比我这蛇妖五感还要强吗?!快掉头,跑啊!”
顾长青两眼只盯着前方,雨水不住下落,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我感觉的到。”
“疯子、真是个疯子……你的脑子是被那女子的美貌给吃了吗!”
黑蛇抓狂,迅速从顾长青脖颈退下,直接滑落地面,掉头往回跑,“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去送死吧!”
顾长青没有回话,拖着受伤的右腿往前走。
那棵树越来越近,如庞然大物横亘于前。
顾长青脚步倏然一止。
雨幕重重模糊眼前视线,但依稀可以看到那棵漆黑的树上囚困着一抹纤细素色倩影。
她头颅微垂,双手无力耷拉,恍若残破人偶悬挂在前,了无生气。
顾长青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攥,拖着受伤的腿以最快的速度朝江如月赶去。
脚下石块湿滑,几次摔倒,终于到了江如月面前。
“阿月?阿月?”
他轻声呼唤,看着江如月身上缠绕的细丝藤蔓,将之一股脑尽数拔拔除。
头顶散着微弱暗红光芒的树冠倏而光芒暗淡,又恢复成原状。如手掌合拢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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