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里屋内完全暗了下来,唯有月光照亮当中一隅。
江照枝听到沈青彦的请求后便留了下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渐渐地,疲惫涌了上来,她倚着墙壁合上了眼。
月光洒在她光洁如雪的脸上,光波流动,掠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沈青彦定定看着她。
片刻后,他泰然自若地撑地站了起来,全然不似方才受了伤时那般无力。
而后他朝江照枝走了过去,视线定格在她豆沙色的唇瓣上,缓缓在她面前站定。
哗啦——
佛珠串落在地上,他蹲了下来,挡住了落在她脸上皎洁无暇的月光。
远处传来铿锵有力的敲鼓声,一下一下的,重重敲击在沈青彦的耳边。
冰冷的月光落在他凝了霜的侧脸上,他眸色一暗,抬手覆在了她的唇上。
唇上的艳色被抹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漫天的火光走近了,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影影憧憧间,江照枝好像看到了顾玉祯的身影。
“照枝妹妹?”
熟悉的声音让江照枝猛然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一团烛火中,顾玉祯的脸庞渐渐清晰。
“你可还好?”
江照枝张了张嘴,喉咙却哑得发不出声。
顾玉祯一把将她抱起,匆忙道:“等等再说,我先带你离开。”
江照枝正迷糊,被他抱起来后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忙回头往身后看,却没看到沈青彦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你别担心,不会有人发现你被关在这里的。”
江照枝皱了皱眉,这才看到跟前还有一个人——李宜筠。
她怎么在这儿?
顾玉祯抱着她迈出门槛,在暗夜中匆匆往外走,三人一行刚走出小院没多久,一众女眷气势汹汹就走进了小院。
江照枝被抱到马车上之后,李宜筠才说:“我前段时间就发现徐书兰不对劲,今儿看她又魂不守舍的,逼问之下才知道她看到你和沈公子被人关进去了。”
还有先前她被沈公子救了的事,也是徐书兰告诉侯夫人的。
李宜筠看了一眼顾玉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顾玉祯神情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枝枝,先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和她们打赌,也不该背着你说你的坏话,一切都是我的错。”
侧门外静谧无声,大红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亮,李宜筠站在马车下,那双上挑的眸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垂了下去,她是真的在道歉。
但是江照枝并没有想要原谅她。
“好了,这些话日后再说,照枝妹妹,你先回府吧。”顾玉祯走过来打断,又交代车夫路上慢些。
江照枝坐在马车里,看着他欲言又止:“祯哥哥......”
她不知道他进来时有没有遇到沈青彦,也不知道他如果遇到了,会不会相信她和沈青彦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顾玉祯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微一笑道:“不要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
而后马车便驶离了。
等马车拐出大街,顾玉祯才收回视线,转身道:“宜筠,你先回去吧。”
李宜筠本想问问这事要怎么处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这毕竟是侯府的家事,她不便插手。
“对了,今日的事还请保密。”
“世子爷大可放心。”
为了江照枝她也不会说出去的。
顾玉祯送走李宜筠后,又回到宴席推杯换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暗中招了招手唤平春过来,低声道:“你可瞧见表公子去了哪儿?”
“方才宴席还没开始时,表公子就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顾玉祯双眸微微一眯,挥了挥手让平春退下。
随后没多久,宴席散了,顾玉祯微笑着送走了宾客,看着最后一位宾客坐上马车离开后,他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
“母亲去了吗?”
顾玉祯转过身大步往回走,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在路上,约莫着已经到书房了。”平春快步跟在后面,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说出来劝慰的话。
顾玉祯走路如风,很快到了书房。
书房里,侯夫人正坐在塌上饮茶,瞧见他进来了面色微微一变,当下又立刻挂上笑,“找我什么事?”
顾玉祯并不搭话,绕到书桌后坐了下来,脸色却是铁青。
他悄悄将江照枝送走的事,母亲定然已经知道了,她派人把江照枝和沈青彦关在一起,不可能不派人盯着。
但侯夫人仍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着问:“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母亲!”顾玉祯忍无可忍,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
侯夫人被吓得一颤,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你这是做什么?”侯夫人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不管我做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吗?你就是这么孝顺你母亲的?”
“为了我您就可以毁了江照枝和表兄的清誉?”顾玉祯气愤地站了起来,“我看母亲当真是病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您是临安侯府的女主人,是临安侯的正妻,是朝中的二品诰命夫人!怎么连这么下作的事都做得出来?”
顾玉祯痛惜极了,他不知自己母亲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仿佛他从来没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下作?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侯夫人呜号一声,趴在桌子上开始哭天喊地,“我若不是为了你,我会做这些事吗?江家那个本就不检点,先前在寺庙她就彻夜未归,我早便怀疑她和彦哥儿有猫腻,这么做不过是帮他们一把罢了,却被你骂成这样,真真是一颗心喂了狗......”
“您可有证据?”顾玉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您说表兄和江照枝之间有蹊跷,可有证据?”
侯夫人冷哼一声:“证据可不少呢!先前就有人跟我说她那晚落入明月湖是彦哥儿救的,还有她在大佛寺没回舍房那日,我特意去查了,当日彦哥儿也在大佛寺......哪就有那么巧的事。”
“母亲。”顾玉祯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您所说的,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是您自己推测的,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
侯夫人仍然嘴硬:“你说说明不了什么就说明不了什么?那昨晚他俩可是实实在在在一起待着的,就算彦哥儿中途离开了,你就敢保证他们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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