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景猝不及防,男子不由地闷哼,臂膀似被匕刃划破了。
“竟敢伤老子?自不量力……”不悦之色霎时涌上,男子顿时失了兴,不疼不痒地随然道,“陇帝已被擒,陇国都亡了,你这女子还在垂死挣扎,一点都不识趣……”
“杀了吧。”
末尾几字被道得轻巧,却深深刻入了她的骨髓里。
十指嵌入掌心,她潸然泪下,悲不自胜,却不敢哭出一声。
“公主快走……”凝竹轻扯她裳袖,满面忧愁而望,而后牵着她小心翼翼地沿小径逃奔,“莫辜负了娘娘的一番苦心……”
“好似已断气了,可惜了这美人……”
耳畔仍荡着那将士的卑劣之语,她硬生生地隐忍下哀痛与愤恨,泣不成声,被迫而逃。
那时她名为阮翎,是陇国唯一的遮面公主。
因被算出命格天煞,她从不以真面示人,为此遭受冷落,失尽了父皇的恩宠。
一朝战败,弃甲曳兵,溃不成军,大宁趁势率兵杀进了宫城,将宫人除得干净,唯独遗漏她一人。
逃出皇城后的半载,她万念俱灰,痛心入骨,无时无刻不念着灭族之仇。
不久后她便得知,闯入寝宫的男子名唤冯猇,带兵攻城的镇国将军叫孙重。
这些名姓,她一一烙于心上,势必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梦惊醒时,额间满是冷汗,楚轻罗顿感头额昏沉,一望房外,日薄西山,暮景残光,竟已到了次日黄昏时。
她竟是睡了整整一日……
梦中惊悸挥之不去,那景致恍如隔日,她下榻饮起盏中茶,目光掠过放置于案上的书卷。
三十遍琴道还未书写,明日时限一到,她不好应对道下这惩罚的曲先生。
想至此处,忽闻有女子欢步踏上楼阶,她循声望去,见来者是孟盈儿,其人手中挥着一本书册如约而至。
丫头眉飞色舞地递上写了批注的籍册,趴在窗台边,掩不住喜色:“轻罗,这是我今日记下的课业,空闲之时你可看看。”
“先生露面了?”楚轻罗顺手翻着,余光时不时地望向面前俏影。
被她一说,似又忆起堂上所见之景,孟盈儿杏眸稍弯,低眉羞涩地道起:“那是自然,你是未见先生立于学堂之上有多清冷,一副威不可犯之样。只要他开口,堂中无人敢说一字,都被先生的威势给震慑到了。”
她望此情形忍俊不禁,敛声轻笑道:“被你说的,先生像洪水猛兽一样,分明昨日还那样爱慕……”
“爱慕和敬畏是两码事,虽然敬重,但也还是倾慕的……”丫头闻语赶忙正声回答,思来想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情念一事玄乎其玄,与旁人是道不明白。
“哎呀,与你说不通,你没有心上人,你是不会明了的。”
“你是不知,先生入堂时,堂下便哗然一片,尤其是那徐安遥,双眼都看直了!”张望着四周无人留意,孟盈儿压了压语调,故作肃然地掩唇道,“她们都说先生颇为年少,加之公子如玉,举世无双,那些姑娘都为此起了歹念。”
闻其所述,脑中的画面都似活灵活现了,楚轻罗噗嗤一笑:“你怎知她们起了歹念?”
“所谓食色性也,像先生那样的翩雅公子,何人不会起非分之想……”丫头撇唇看向窗内姝色,回得极是坦荡。
想来这世间姑娘皆喜正人君子,而像曲寒尽那般有着出尘之表的,更能得女子爱慕。
她浅然低笑,只当这些大家闺秀是到了婚嫁年纪,情窦初开罢了:“再过一日,我便可去看看盈儿的曲先生。”
“待你禁足完毕,我就可以和你好好交心……”澄亮双目一瞥灯火通明的正堂,孟盈儿朝她挥手作别,随之灿然回笑,“快到夜习之时了,我得走了!”
她悄然一指丫头身后的路,忙提醒道:“天黑着,当心路。”
“知道啦!”
丫头眨眼跑远,周遭又陷入了冷清,唯有府中女婢送来膳食,再无人上此楼阁来。
前夜困顿,连衣裳都未来得及解下,既然明日要进堂见先生,先前被说起的衣裳就该换上一件。
先生不喜,她就暂且从命换一套明艳的。
可待浅素衣裙被换下之时,她猛地一僵,直望一处裙角发了愣。
虽不起眼,可的确是染了丝许血迹。
她这才恍然大悟,先生是意有所指,才命她更衣……
而禁足的这两日是为避躲官兵追查,先生是……刻意相护。
她与这曲先生素不相识,他何故护着……
她一时想不明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就当曲寒尽觉得自己是府邸的先生,府内的学生他便要处处偏护。
若先生真有此念,如此一来,她便是歪打正着,省下不少顾虑。
心绪忽然变得大好,至少当下,行刺之举未被府衙查出端倪来,楚轻罗回坐书案,定心抄写起书册,将书中的一笔一划抄得清晰,不带丝毫马虎。
如今先生已将她留心,此乃天意相助,接下来的事,就要看看先生如何上钩了……
烛火映照着女子如画容颜,玉面淡拂,偏染有百媚千娇。只是娇色之下藏着万劫不复,随着烛光摇曳于夜色中。
两日一晃而过,隔日午时风和日暖,碧空万里如洗,府院中的花草落下晨露,四处红飞翠舞。
楚轻罗恰好写落末尾字句,窗外响起轻缓跫音,似一阵柔风拂过,连同檐下铜铃也荡开清脆轻响。
这步调她仿佛在何处听过,却莫名回想不起。
直至房门被轻叩,她轻盈打开,才忆起这步子为何熟悉。
门外站着清皎若月,冰寒如玉的身影,公子玉冠白袍,颇有一分仙风道骨之感。
他像是及冠未久,微许少年之息犹未褪尽,可面容偏生得冷。
不少姑娘闻声赶来,停于不远处偷瞧着热闹,眸光不约而同地落于这抹明丽之色上。
“先生。”楚轻罗良晌退步在侧,为眼前的公子恭敬而让。
然他仅是垂手而立,似守着礼节,不入女子闺房一步。
他低望身前姝影,道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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