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峰尊者张道玄，有内门弟子五人，外门弟子三千，如今五百多岁，多多少安叶子没数过，反正到了下一次百年寿辰，自然有她上面的几位师兄师姐张罗。

虽然大家的关系都不是那么亲密，但对于引他们入道的师尊，大家都还是要恭敬些的……

至少表面都还是恭敬的。

安叶子对于自己这位师尊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许是前世上学的记忆太过深刻，对于这位师者，她从心眼里带着畏惧。

社会主义的熏陶虽然大多数都在跟修仙界的规矩触碰时散去，但这尊师重道的法则经过融合，可谓是一加一等于十。

上课迟到对于学生来说是天大的事，昨日她早课睡觉就被逮住了，虽然师尊没说什么，但是她知道‘再一再二不再三’的话。

就算是她算是在张道玄跟前长起来的，可他终究不是她爹她娘，难保不会心有意见，若他本来就介怀她不修剑道，又因此觉得她懒惰过了头，听信谗言把她踢出门去就有些丢脸了。

就算这脸不能吃，可人还是得有张脸才能活。

没有脸也能活的家伙那叫做画皮妖！

想到这里，安叶子在丢脸和丢脸之间选择了若无其事地上前搭话。

她准备象征性地催一催前面的人，如果他听，他们就一同加快速度，如果他不听，她正好顺理成章地越过他赶路。

计划通，她真是个小天才。

安叶子快走两步赶到了司空春身旁，正巧，他也停了下来。

“师弟……”

话刚出口，望见他撇过来的眼神，安叶子不由得顿了顿。

太冷了，这就是传说中具现化的冷吗？

他们彼此应该没有什么仇怨才对，刚刚他还出手帮她。

这么多年，他怎么长成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话说他这次连师姐也没叫哇……

糟，他果然想篡位了吧！

不追问这件事情，难道是想拿这件事到师尊面前，告她一个懦弱无能的状？

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师门都是学剑的，本来修得就各个强硬，肯定瞧不起窝囊的人！

虽然安叶子不想这么形容自己，她觉得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但是据她从前绝交的朋友的话来说……好像确实她们会觉得这叫窝囊。

安叶子顿时警惕起来，话到口中变了副模样:

“师弟，刚刚的那群人其实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找我麻烦。”

“这事说来较长，也有些糟乱，本不便污你耳朵。”

“只是正好你看见了，帮忙赶走了他们，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再帮我个忙，好让我彻底了结这件事。”

他不愿意帮忙那固然挺好，她仍按原来的态度对他们，什么时候彻底烦了就翻脸；他愿意帮忙那也行，早了结早完事。

总之她在这里说了这么一番话，无论他说什么，再捅到师尊面前都能有话说。

少女额头的一撮反骨的碎发因为她的动作晃了晃，显得她更添了一丝可爱。

——弱小的人，做什么都是可怜可爱的。

司空春垂着眼看少女的面容。

他的袖子被她扯住了。

终于意识到求救了吗？

追上来向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求救，看来她是当真没得选了。

偏偏，他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人的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倒霉，只能从一个狼窝跳到另一个蛇窝，开端与结局是相辅相成的，仙人们将它称之为命运，佛修们称之为因果。

恶念起，司空春想到了自己不久后的大劫。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半妖便是因为那件事。

妖和人不一样，妖的骨子里就带着兽性。身为一只常年以人形活着的半妖，司空春见到自己的可怖妖身，是因为三日后他将随三师兄韩通海前去除妖。

那妖与他未曾见面的母亲是同宗。

血亲的血沾到他的身上，他因此被诱发了妖性。

修炼可使妖压制、控制妖性，但司空春从小修的乃是道术，甚至于他是等到自己发情尾巴难以遮掩时才惊愕发觉自己是半妖的事。

一开始，司空春只以为自己是中了蛇妖的情毒，还去找医修要了丹药。

没成想自己就是那可怖的蛇妖。

如此……可悲。

起先几年司空春努力遮掩，不敢声张，努力寻找着妖身的解决办法。可只要是秘密，就永远有败露的可能。妖永远成为不了人，人也成不了妖。

他作为人长大，师尊、师兄、师姐他们永远以人的品行要求他，但突然有一天，他们告诉他，他是妖、是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妖、是头该死的畜生。

司空春曾经不解。

明明是他们教他做人，可为什么他们并不认为他是人。

他流落街头，人人喊打。

拖着一条代表发情的长尾，觉得自己当真成了一头嗜血的畜生。

凡人们恐惧他，修士们追捕他。

而他在无边无际的暗夜里，褪去人皮，终于成了真正的妖。

司空春回到这最初的开始，垂眸审视这撞到自己面前的人。

弱小、可怜、无人撑腰。

这些本与他无关，却可以成为他拿捏她的理由。

那个名为系统的妖邪虽然把他送了回来，却还迟迟没有出现。

它说会帮助他灭世，他自然会遵守与它的约定，但约定之外的事情自然由他自己掌控。

司空春不打算避开三日之后韩通海的邀请，因为他有些问题，要询问那个蛇妖。何况，就算避开，谁能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突然被诱发妖性呢？

那种不可控的事情，司空春可不想它发生。

因而，眼前的人就很合适来帮他解决多余的麻烦。

安叶子一口气说完，察觉自己的动作有些失礼。揪廖芝芝和方千雪习惯了，不自觉就扯了他的衣服。

她松开手，面上端正至极，不知自己头上没梳平的呆毛出卖了她。

忽然听得少年冷情的声音响起:“你有道侣了吗？”

司空春的嗓子不知道是不是变声期伤到了，因此比旁人多了一丝低哑，丝丝拉拉地，蛇吐信子似的含着阴郁。

安叶子顿了顿，神智开了个小差。

她记得大家都说她这小师弟为人正道、清直，怎么到了她面前，她有点感觉不到呢？

廖芝芝前两天还跟她夸司空春是个顶好的人，说他帮了个大忙……

安叶子在这世界有两个死党一样的存在，都是弟子学堂的人。

一个同样跟她挂闲职，有空招点弟子，名叫方千雪；一个是里面的管事，名叫廖芝芝。

下颌处有温凉的手指碰了上来，柔软的指肚隔着一层皮肉与骨骼相碰，轻轻捏紧，抬起了安叶子的脸。

安叶子下意识就顺着做了这个动作，以至于反应过来的时候眼里全是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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