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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穆青娥

对凤曲来说,这不是第一次将身体交付给“他”了。

这种感觉近似于蛊惑,每当他想要逃避,“他”就会相当可靠地接手他的身体。

然后做出让凤曲恨不得自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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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前,凤曲还是空有首徒名头,被全岛上下藏着不敢见人的废物。

直到某日,他如平时一样咬着被江容精湛剑法削得完美的苹果,在江容的唠叨声中擦着师父的铜镜。

江容劝学半天也没有成果,气得牙痒,又摔了几个削好的苹果在桌上。

他对凤曲爱恨交织,拿大师兄毫无办法。委屈之下,江容例行去了校场抓倒霉小孩练剑迁怒。

剩下凤曲啃完一个,又拿一个,正是不亦乐乎,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和他同样拿起苹果。

那张艳冠五洲,堪称废物原罪的脸就在镜子里,眉眼冷峻,直勾勾瞪他。

“……”

凤曲递了一个苹果过去:“对不起,你那边没有苹果吗?”

对方音色喑哑,沉默地看他很久:「我没有二师弟。」

凤曲回忆起自从江容拜师就没停过的聒噪:“还有这种好事?”

镜中人:「……」

镜中人:「没抽死你算他仁慈。」

-

凤曲原以为他是寄生在铜镜上的妖精,或者是自己的臆想,插科打诨之后就没放在心上。

而后他去井边浣衣、被江容的剑面照脸、吃饭时捧着他专属的寡淡如水的热汤。

——那张和他毫无二致的脸都会跃入眼帘。

「我的名字?」镜中人神情不动,「且去岛首徒,倾五岳亲传弟子,倾凤曲。」

凤曲跌坐在地。

窗外雷鸣电闪,夜风吹灭了房中的灯火,只留满室寂静,他和另一个凤曲沉默以对。

“好巧,你也怕黑?”

「死前会怕。」

电光骤闪,凤曲的漂亮脸蛋惨白如纸。

「既然你也无心习剑,不如把这具身体留下,自行离开罢。」

凤曲:“……”

凤曲抱紧自己,带着怒音哭骂:“你果然是馋我的身子!”

可惜他的意志力显然不够和另一个自己为敌,对方只是通知一声,随后就毫不犹豫占据了他的身体。

当时他们都没想到,另一个凤曲真的可以栖居在他的身体里,甚至可以借用他的身体——但有时限,一天之中,凤曲脆弱的小身板顶多够他祸害两个时辰。

对方意犹未尽地陷入沉睡,而以为自己已经被取代的凤曲才从绝望中苏醒。

看到的是被揍趴的二师弟、被砸碎的师父的存钱罐,以及正指着自己痛骂的师父。

好死。

天国也有师父和师弟。

凤曲眼泪汪汪,扑进尊师怀中:“师父,你是几时死的?”

倾五岳:“……???”

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揍趴了江容,甚至和师父都过了几手才落败,凤曲一跃成为同门眼中名副其实、才貌双绝的且去岛首徒。

并被师父撵去了最偏僻的柴房入住。

凤曲连夜带着铜镜滚了,哀哀戚戚等到半夜,罪魁祸首终于在他身体里转醒:「看来,我真的是个死人了。」

“托你的福,我也差点被师父削死。”

「不用谢,我应该的。」

“……”

「今后就好好相处吧,凤曲。」惹祸包心安理得地做出了决定。

凤曲:“……”

凤曲:“死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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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总之,凤曲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来路不明的舍友。

和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他不同,阿珉虽也自称“凤曲”,可性格冷漠疏离,剑法更是远超凤曲想象的精湛。

也因为阿珉的出现,长期位居首徒却技不如人,正是心虚不已的凤曲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

他的剑法很烂。

但他的身体里住着阿珉。

只要有阿珉在,他就是众望所归的首徒。

凤曲小心翼翼地揣着这个秘密,抱着铜镜,与之约法三章:

“第一,我有生命危险时你不能坐视不理。我的身体就是你的身体。”

「叫哥。」

“第二,我不吃芹菜,不准用我身体吃芹菜。”

「叫哥。」

“第三,不准趁我不在欺负我的师弟师妹,尤其是二师弟,你上次把他揍得躺了半个月都不见好!”

「叫哥。」

铜镜里的阿珉神色疲倦,他的精力比凤曲要缺,因此很容易陷入沉睡。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定地重申:「叫哥。」

凤曲也坚定地把铜镜按倒:“滚蛋。”

自此,其乐融融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

——个屁啊!!!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答应这么危险的事啊!!!

眼见着江容忙前忙后帮他收拾行李的背影,凤曲整个人瘫倒在床,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还是江容一如往常地聒噪:“师兄,你准备从哪里登陆啊?我听说这次武林大比可隆重了,好多高人都要出山,当然,他们肯定都不是你的对手,师兄才是最厉害的……”

“嗯?”凤曲迷迷糊糊问,“登陆有什么区别?要出山的又是哪些人?”

江容一脸见鬼:“你都没有打听?”

凤曲盘腿坐好:“洗耳恭听。”

“……师兄。”江容无奈地叠好衣物,没有急着给他介绍海内地理,而是低头唠叨,“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身体。这些衣裳我帮你分了冬夏两季和春秋季的,但你才十七岁,还会长高,衣食住行千万别省,该置办的都别小气。”

凤曲看了看他叠好的衣服:“这是我的吗?好几件我都没见过。”

“到了海内,就要少穿且去岛的校服,省得惹人注目。有些常服是我娘留给我今后穿的,也都是新的。若是不合身,或者师兄嫌弃的话,直接丢了就好。”

凤曲赶紧摇头:“这么漂亮,我会爱惜的。”

江容幼年丧父,八岁来到且去岛。而他母亲撑着病躯为江容制了此后十年的衣装,很快也撒手人寰。

这些旧事距今已有六七年,凤曲一手把江容带大,自然知道这些衣服对江容意义非凡。

江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话要说,但刚刚抬眼和他对视,又猛地低下了头。

凤曲不明所以,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很快就会输了比赛回家的。”

“……不准输!”江容破涕为笑,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笨蛋师兄,我们难得可以靠你一次,你不争气可不行!”

凤曲疼得龇牙咧嘴,但见师弟总算笑了,心情也随之舒畅:“我尽力吧。”

虽然他本意真的万分不愿卷进那样风波诡谲的江湖。

但为了师父的蛊、为了且去岛的前途,为了相信着他的所有人——

凤曲在心里小声叫:“阿珉?你醒了吗?”

「什么事?」

“你的剑法,在海内能排第几?”

「……」

阿珉慢悠悠道:「在我那个时代,我是剑客中的第一。」

-

且去岛首徒,倾凤曲,是个废物。

但他的舍友是个天才。

凤曲挺起胸脯,气沉丹田,一声“爷是天才”的欢呼含而未出,化作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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