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似死了亲爷一般,闷雷是它的嚎啕,落不尽的眼泪则化作骤雨,泼洒人间。
颜茵茵乘着马车,车上大小箱奁塞得满满当当。
她心情很好,好得仿佛一位与老天不共戴天的仇人。老天嚎得愈凶,她扬起的唇角也愈明显。
直到接了小若回家,这样的好心情终于收敛一半——
颜宅灶房的屋顶果然漏下淅淅沥沥的雨水来,赵伯一手掌烛台,一手举竹竿拨弄屋顶的瓦片,左支右绌,累得满头大汗。
颜茵茵将小若先送回房睡觉,端来木盆在漏水的地方接着,让地不至于被淹,忙活大半夜总算得以歇下。
暴雨砸落瓦顶,激起类似于砖瓦碎裂的清脆鸣声,这总让她有一种梁柱随时会倒塌下来将她压死的错觉。
颜茵茵在现代时从来不害怕下雨,但现在却有些不敢入睡。
睡不着时她便盯着房顶的梁柱瞎想。
想今日将沈定出卖了个好价钱,不仅可以补好屋子,还能将颜宅再翻新扩建一倍有余。
想公主听说她不会琴棋书画时眼中的轻蔑,仿佛在轻蔑她,也仿佛在轻蔑沈定竟然会喜欢她这样一无是处的女子。
然而颜茵茵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有是处的人。
能在现代顺利念完大学,说明她智商至少是正常水平。她还会弹吉他,下象棋,游泳,参加校长跑比赛拿过名次。虽然桩桩件件都不是最顶尖,但也还算拿得出手。
颜大律师曾经对她说过,每个人都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掌握许多别人没有掌握的才能,如果样样都和别人作比较,那世界上不会有人真正的幸福。
颜茵茵深以为然,所以哪怕觉得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她叹为观止,她也还是为自己某次被狗追时只花了短短三秒就蹿到树上去感到自豪。
她想起公主的眼神,只因想到了一个曾经无暇思考,亦或是有意识忽略的问题——
沈定为什么会喜欢她?
难道仅仅是因为在那个榴花如火的夏天,她翻墙的英姿真的格外潇洒矫健吗?
颜茵茵坐到窗边,推开窗,抬手去接檐前的落雨。
啪嗒,啪嗒。
雨水在她手心绽开一朵又一朵透明的烟花,她空余的手撑着下巴,不免想起自己与沈定的第二次见面。
将将入梅的日子,雨水绵绵地落个不停。
听闻那位周游天下的文士季轻昼又出了本新的游记,颜茵茵便立刻赶去书局中买。
她撑了伞,去得快,回得也快,到靖平王府自己独居的小院时,书是一点没事,但裙摆鞋袜不免沾湿。
凹凸不平的地上拢着积水,水面颠倒乾坤,将天光云影盛在其中,被雨水冲洗着,碎了又圆,圆了还碎。
彼时颜茵茵坐在檐下盯着积水,心头不免一动,左右衣裳湿了是要洗的,那再湿一点又何妨?
于是她扔了鞋撑着伞在院子里踩水玩,效仿粉色吹风机一家跳进一个又一个水坑,溅起大片水花。
“咳咳咳。”
正当颜茵茵选手玩累准备结束表演,为自己的精彩表现送出掌声,顺便对观看她踩水的漫天落雨鞠躬以示尊敬时,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颜茵茵僵着脖子一点点回头。
王府管事李叔凸起两只眼睛,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但到底没像从前那样数落她是疯猴子。
因为穿玄衣的俊美王侯撑伞立于他身后,身姿挺拔似雪里寒松,抿直的唇似乎也如松针一般泛着尖锐冷涩的香气。
他侧眸瞧了颜茵茵一眼,问:
“王府中人平日便这般清闲懈怠?”
李叔有心替颜茵茵找补:“您别看这丫头今日疯得很,其实平日里干活还是很……很善良的。”
到底没能昧着良心欺骗主上,将“勤勉”二字说出口,李叔递给颜茵茵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然而沈定并未多说什么便踏着满地碎花乱叶匆匆离开。
独留被当场逮住的米虫颜茵茵困惑地站在原地,思考沈定如果把她赶出去,她要不要现在就去收拾包袱。
这是颜茵茵与沈定的第二次见面。
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沈定也没表现出哪怕一点喜欢她的样子。
在那之后,沈定也没让她卷铺盖走人,只是秉承着靖平王府不养闲人的规矩要她去书房上工,伺候笔墨。
颜茵茵勤勤恳恳,不到三日就磨没了沈定两块龙纹墨,给沈定上了五次冷茶,打碎花瓶一个,撞翻香炉一只,拿了未来三年月钱去抵才堪堪抵消。
她自觉已足够笨手笨脚,不堪大用,偏沈定还极爱与她互相折磨,每次入书房必唤她服侍左右,只是不再要她磨墨奉茶。
故而大多时候颜茵茵都在沈定身边木桩子似的杵着,时不时伸着脖子悄悄去看窗外枝头上跳跃的鸟雀。
有时得沈定允许,她可以去翻阅最外层书架上的古籍文书,顺道临摹字帖练一练字。
大多时候他们都各干各的,有时一整天除了问好外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那时幽燕之地已定,沈定待在王府的日子逐渐增多,颜茵茵与他相处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
某次沈定得闲时心血来潮,问颜茵茵会不会下棋。
颜茵茵摇头,他便着人送来棋盘。香炉中的烟气在暑气中氤氲,二人在绿纱窗下,蝉鸣声里一子接一子地快速错落着。
颜茵茵毕竟初学,下到一半便不得不谨慎思考。
夏日暑气催人眠,她思考着思考着,便灵光一闪,不自觉地……打起了瞌睡。
直到手中棋子从指尖跌落棋盘,发出脆响,她才迷迷瞪瞪地清醒过来,手背上还有与脸颊相互挤压压出的红印。
初醒时她的眼睛里还聚着一层水雾,视野朦胧间,她看见沈定弯起唇角,似乎笑了一下,但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似日晞朝露,梦醒无痕,让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沈定在那时便有一点喜欢自己的话,那他难道是喜欢看自己丢脸吗?
颜茵茵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皱起眉,觉得沈定的心态未免有些过于扭曲了。
*
晨起骤雨初歇,颜宅大门再一次被人重重叩响。
颜茵茵细听拍门的力道和频率,熟练地抄起门边的扫帚,以迎来人。
木门刚被推开,一身劲装的林子敬不作任何铺垫,一上来便开门见山:
“颜茵茵,你怎地又得罪王上了。上月罚你一年的俸不够,这次直接被罢官了,你这样,怎么养得起小若,养得活赵伯,怎么能还得上我这些年借给你的钱!”
颜茵茵昨日才从公主别馆内满载而归,此时最不缺的便是钱,闻言心情大好地朝林子敬招了招手:
“你随我来。”
林子敬狐疑地随颜茵茵来到书房,便见她从一个小木匣中掏出一锭金子扔到自己怀中,手掌一挥,无比豪迈道:
“怎么样,这锭金子还上我这些年找你借的钱绰绰有余吧,记得找零。”
林子敬警惕道:
“穷人乍富,必有猫腻。你昨晚劫富济自己去了?这脏钱本将军可不能收,你休想拖本将军下水!”
他越说越觉得手里的金子烫手,于是将它放在怀里,总算好受许多。
颜茵茵瞧着他那副不值钱的做派,抬着下巴哼了一声,而后道:
“这是公主赏的。”
林子敬浑身一抖,立马将怀里已经捂热乎的金子重新扔了过去,语无伦次道:
“公主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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