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的一个艳阳天,韫娘跑烂了一双绣鞋,终于在城南相中了一间正在转让的香粉铺子。
这回她谨慎探查了一番,方才将这铺子连同城郊的制香坊一并盘下经营。
四月中旬,细雨蒙蒙,城郊泥泞的道路上,马儿走得悠闲。
宋小梁叼了根狗尾巴草控着缰绳。
马车内,韫娘理了理沾染了泥点水污的裙摆,她微微上前,在门帘处小心道谢:“今日麻烦宋小哥搭我一程了。”
今日她原是赁了马车要去城郊的制香坊,只是马车刚出城不久,便车辕断裂,不得前行。
荒郊野外又下着小雨,正当韫娘和翠竹一筹莫展时,宋小梁恰巧赶着马车经过,便好心送了她们一程。
翠竹闻言亦是跟外头的人道了声谢:“今日多亏宋小哥了,不然我和姐姐还指不定要在这雨中走多久呢!”
宋小梁闻言爽快道:“两位姐姐客气了。”他声音之中带着笑意可面上却一片肃穆,甚至眼底还隐隐藏着几分肃杀。
正如萧臻所想,不论韫娘是否为细作,那幕后之人不会轻易放下对她的控制。只要宋小梁盯紧了韫娘,总会有所收获。
宋小梁查了一个多月,那领头之人似是人间蒸发,如今这伙人又出现了,意欲取韫娘性命。若非他及时赶到,只怕他们便真得逞了。
在他搭上韫娘和翠竹后,藏在暗处的鹤鸣司探子便将人拿下了。
韫娘不知这些,这一个月她正经营刚盘下不久的香粉铺,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铺子即将开张,可制香坊那边却一再推脱,没有制出她想要的香粉。
宋小梁正思索着,回去该如何审问那车夫,便听翠竹气鼓鼓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
“先时那俩香匠为了留下来,都说自己技艺高超,什么都会。可如今姐姐说一个方子,他们便推说做不了。他们就是看姐姐与我两个女子好欺负,这才如此敷衍!”
韫娘亦是气得肝疼,她抿了抿唇,清丽的娥眉微微攒起,水盈盈的眸中亦藏了几分怒气。
她下定了决心:“我们今日过去,他们若还是推诿不定,那便辞了他们。”
翠竹却忧心忡忡:“可若是辞了他们,我们一时之间去哪儿找香匠啊?”
韫娘深吸一口气道:“没事。若一时找不到香匠,我便顶一段时日。”
从前她在扬州事,自己也曾以芳草香木为原料制香粉,养肤增荣之效不比扬州城最大的香粉铺子沁春阁的差。
翠竹拧着眉刚要说什么,马车骤然停下,车内两人猝不及防,趔趄之下险些向外摔去。
尔后便听见马驹嘶鸣、女子尖叫的声音,韫娘撩开车帘:“宋小哥,外边出了什么事儿?”
宋小梁隔着雨幕盯着人仰马翻的前方。
“前边儿惊马了。”
韫娘心中一惊,抬眼朝着宋小梁示意的方向看去。
失控的车架眼看着就要翻到,周遭三五仆妇只慌张得干着急。
翠竹亦是探出脑袋,嘀咕了一句:“今日的马车莫不是约好了一块儿出问题?”
宋小梁闻言动作顿了顿,他将缰绳拴在一旁的树上,回头叮嘱道:“两位姐姐稍等,我上去帮帮忙。”
韫娘点了点头叮关切道:“宋小哥小心些。”
不论宋小梁为何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但他总归帮了她们许多。
宋小梁匆匆应了一声,便快步上前拉住了马匹,只是那马不知吃了什么,狂躁不已,不一会儿甚至开始口吐白沫。
宋小梁眼中惊疑不定,随即抽出袖中的匕首割断套绳,在周遭仆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稳住了失控的车厢。
没有了束缚的马儿则撞向了一旁的大树倒地不起。
韫娘隔着雨幕望着宋小梁的动作,翠竹拉着她的衣袖,张大了嘴巴:“宋小哥这是……天生神力?”
“是吧……”韫娘迟疑地点了点头。她目光落在车厢上,也不知里头的人是否安好。
车厢旁,急得落泪的老妪一边招呼着几个婆子将人从马车中扶下来,一边哭声凄凄“大奶奶、蓁姐儿”地唤着。
宋小梁上前查看那已然没了气息的马,不由看向车厢内身怀六甲的妇人和垂髫的小女孩,有人存了心想要这二人的命。
如今,妇人已然昏迷不醒,而那小女孩亦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忍着哭声,在为妇人擦去脸上雨水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喂她吃了一粒药丸。
眼瞧着雨越下越大,韫娘同翠竹也下了马车。
宋小梁起身走到韫娘身边:“这会儿雨下得正大,两位姐姐怎么下来了?”
韫娘道:“我们过来瞧瞧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那老妪是这三五仆妇的主心骨,可她这会儿似是慌了神,倒没那五六岁的小姑娘冷静。
“嬷嬷,阿娘见红了。咱们得先找个地方避雨,再着人去寻大夫。”
老妪连声称是,却不知去哪儿找避雨的地儿。
韫娘同宋小梁商量了几句,便上前两步道:“夫人这会儿不好淋雨,若不嫌弃便让夫人坐那驾车,我有处落脚地便在这儿附近,几位不若随我去那处避雨。”
老妪目光落在韫娘脸上,晃了晃神,有带上了几分防备。
小女孩闻言眼睛亮了几分:“如此,便谢过这位夫人了。”她见韫娘梳着妇人髻,便如此称呼了。
老妪还想说什么,却被小女孩不容置喙地吩咐着将那妇人抬上宋小梁的马车。
翠竹不喜她的眼神,轻哼一声,便拉着韫娘上了车马。
塞了四个大人一个小孩的马车此刻显得无比拥挤。
小女孩担忧地望着昏迷的妇人,却也不忘道谢与自报家门。
“我们是城南瞿府的,我母亲是瞿府的大奶奶,今日多谢夫人伸以援手,来日瞿家必有重谢。”
韫娘闻言微微怔愣,她在金陵有一段时日了,城南瞿府她亦有所耳闻。
瞿氏一族在江南可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族,瞿家的良田绵延千里,瞿家的产业更是数不胜数。族中更有不少子弟在朝为官,其中最是位高权重的便是内阁次辅瞿楚观。
而城南瞿府如今的当家老爷,这位瞿大奶奶的公爹便是瞿楚观的堂兄。
“瞿姑娘言重了……”
老妪在一旁听着,脸色说不上好看,她打断了韫娘的话:“蓁姐儿同她说这么多作甚!”
她这模样,像是唯恐韫娘知道了她们的身份后挟恩图报一样。
韫娘一噎,看着老妪高高在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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