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周日，1月8日。

全国联赛最后一天。

个人赛决赛冠军将在这一天诞生，备受注目的时刻，又因为休息日，来往的人比前些天还要多出不少。

“我去，哎哎哎……别挤啊！”

苏文新跟唐雨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赶到体育场门口集合，没想到还是撞上了大批媒体和入场观众，再加上“决赛”这一前提，拿着大包小裹礼物提前庆祝的大有人在，连鲜花礼品的小商贩都赶来这几天凑起了热闹。挤得后者紧紧抱住装相机的背包，生怕被磕碰到。

“就非要站在这里等吗，”唐雨踮起脚战战巍巍，才得以呼吸到上层的新鲜空气，“进……进场馆不也一样吗？”

两个人被挤得左右踱步，本来约好的几个人在门口集合，现在看来并行不通。

苏文新已经利用身高优势替唐雨挡了不少被挤的可能，进去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谁叫有个人，他觉得有必要等一下。

“那你先进去吧，走那边，”于是他说，给唐雨指了条盯好的路，“我等一下老段，带他进去。”

“昨天不是在群里发过地址了？”唐雨问，意思哪儿用特地带他进去，场地就那一个，进去自己总能找到。

“怕他挤丢。”苏文新恨铁不成钢地回。

“哈？都多大人了，”唐雨决定往苏文新指的方向找路，“话说回来，王磊不是说要来吗，你也带他一起进来？”

结果苏文新是这样回复的：“他？哦，他我不管，都多大人了。”

甚至原封不动照搬了她的上一句话。

唐雨差点没左脚踩右脚上绊倒：“……你就差把双标写脸上了。”

……

“你不懂，”苏文新摇头，“你这几天是没有注意到老段那丢了魂的样儿。”

“有吗？”唐雨并没发现。

“当然，他都快丧成小烦了。”苏文新叹了口气。

还真是越来越像。

课依旧听，小测依旧近乎满分，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

实际上毫无精神，不人不鬼。

……好吧，有点夸张了。

不过看兄弟这样，实在是丧在他身，痛在自己心——

苏文新不免感叹。

哦，自己这该死的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哪有你说的这么玄？”唐雨本来就不信，在看到某处之后更是直接反驳。

“怎么没有，”苏文新连连摇头，“你还是对同学太不关心——”

“可他看起来还可以啊？”

苏文新还想说点什么，又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唐雨已经朝着那处招了招手：“段方景，王磊，这里！”

瞧瞧，瞧瞧，人都来了。亲眼所见，居然看不出来？

苏文新心想唐雨这什么眼神，并在转身的同时说道：“可以什么，你再仔细看——我去？”

苏文新下巴差点惊到地上。

转身看去，段方景和王磊就隔着人潮站在不远处的对面。而让他惊讶的，是他那位坐在后排每天冷着张脸、情绪总是很淡的男生，今天仿佛抽了风。

……

不是，是换了个人。

平常在学校的时间居多，大家都穿着臃肿单一的蓝白校服，把少男少女正值青春的好身材藏了大半，因此离开校穿上自己的衣服，风格立马变得不同。

段方景今天穿了件黑色风衣，塞进裤腰的白色衬衣把腰线拉高了不止一个档，衬得腰细腿长。

这么一搭，竟然显得他那张这几天生人勿近的压迫气场骤减，反倒彰显出了年轻人的朝气。

“靠，你来走秀啊？”苏文新睁大眼睛，有点怀疑让这人精神不振的原因不是蒋楠笙而是学校。

……

这才过了一个晚上！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离开学校就……好了？

“嗯？”段方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他这身着实帅的太超过了，不免有周围的人悄悄朝他投来视线。

段方景不太自在地蹭了蹭鼻尖：“哦，我……随便搭的。”

苏文新压根不信：“我感觉你是想趁着今天媒体多过来出道的。”

段方景：“……”

唐雨轻轻用肩膀戳了戳苏文新：“看吧，挺正常的啊。”

苏文新语塞，想说什么又实在无力反驳。

哪儿正常了？！

你看他那孔雀开屏的样！！！

“看他干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货套个麻袋都不会不好看的，”王磊见怪不怪，绕回正题，“什么时候进场？”

“现在就可以，”唐雨指指前面，“我们赶紧进去，马上开始了。”

几个人争先恐后，总算是赶在开场前坐到了观众席上。

场下，运动员们已经提前热身预备，坐在休息区等候比赛开始。

“别绕了，你绕的我头都晕了，”贺晓梅看着在眼前来回乱转的许屹，“蒋蒋一会儿还要上场比赛呢。”

许屹看了眼安静坐在主位的女生，停了一秒又开始乱转：“就因为这样我才着急的啊，她可是跟岑……”

他咽了口气，才没把那个名字提前念出来。

虽然，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蒋蒋不比任何人差好吧，你少赛前灭士气威风。”王倩倩撇撇嘴。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屹有苦说不出，担忧全体现在了动作上。

“坐下歇会儿吧。”蒋楠笙终于开了口，仔细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

许屹欲言又止：“蒋礼，那个……”

“蒋楠笙，”陈国瑞的声音则像发号施令的剑，稳住了大家的底气，“知道该怎么做吗？”

蒋楠笙手一顿，随后慢慢恢复速度：“知道，教练，”

“尽力而为。”

这一场，她也只需要尽力。

她要向岑念证明，自己对击剑的态度。

蒋楠笙望向对手席，岑念和她的私教并排坐在一起，应该是在商讨着作战战略。

但其实对她，她从来不需要任何战略。

她自己，就是最了解她的分析本身。

视线当中的人脸模糊，蒋楠笙看的眼花，灵活转动眼珠放松，倏地瞥见观众席上看向她的视线。

那么灼热，不似大多数的扫动变换，从始至终只看向她一个。

因此，有了底气。

蒋楠笙胆子便大了些，试着往观众席上成百上千的视线中，针对万里挑一概率中的那一位，做出回应。

段方景正坐在那里。

或许是太久没见，他今天比以往还要好看一些。

并且，像她看向他一样。

他也在看向她。

蒋楠笙温和看往那处。

尽管距离有限，进入视线的面庞早已和她近距离接触旁人的模糊相差无二。

但她却仅仅因为知道他来了，就已经释放掉了紧绷几天的情绪，脸上浮现出了难得放松的笑意。

岑念说的对。

她真的变了不少。

在遇到段方景之后。

“我要坐这里，这个位置正一点，更能拍下礼礼。”一旁，唐雨对苏文新的位置虎视眈眈，要求换个位置。

“行，给你给你，”苏文新老老实实把位置让给了她，但嘴上不饶人，示意场下，“在哪儿不是看比赛……哎？小烦是不是朝我们看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文新和王磊赶紧朝场上挥手。

几天没见，大概是训练太伤体力，蒋楠笙好像变瘦了点，在击剑服的衬托下更显得那张脸小。

“什么？你个一次没来过的算老几啊，小烦是在看我。”因为一句“蒋楠笙到底在看谁”的争论，苏文新和王磊“扭打”在一起。

后者说的也挺像回事：“你也知道你来的次数多？蒋礼早免疫了，肯定是在看我，新鲜我怎么来了。”

唐雨略显嫌弃地把他俩推到一边：“别抢了别抢了，不好意思，她绝对是在看我——的镜头，运动会礼礼还要了我给她拍的照片呢。”

三个人谁说的都好像有几分道理，叽叽喳喳闹个没完。但其实以击剑场上到观众席的这个距离，看谁其实都看不真切，更别提“视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段方景想。

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只是朝附近投来视线，他就已经不自觉选择做出回应了。

或许是在更早之前。

亦或原本，就是他先看向的她。

“嘀——”

场内准时响起时间到后的提示音，紧随其后的则是解说员激情澎湃的号召：“欢迎大家来到第十四届全国击剑联赛决赛现场！”

简单的前情赛事结果复述之后，运动员们纷纷走上赛场。

走上迎接他们的，无上荣耀。

“加油蒋蒋！”贺晓梅和大家给蒋楠笙加油打气。

该轮到的逃不掉，临到关头，许屹反而没那么担心了：“放轻松蒋礼。”

蒋楠笙一定有她的分寸。

“嗯。”蒋楠笙郑重点了点头。

两道来自不同方位的白色身影一齐上场。不同于往日的小组淘汰制，这一次，她们不属于同一区域，也不再归属同一队伍，却仍会因为击剑这一交集，重新站上同一赛场。

随着裁判一声号令，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

两道身影纷纷没有退缩，开局一秒便迅速出剑，健身一刺一挡，相撞发出“嘭——”的一记闷响。

两个人，全部使足了全力。

“教练，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许屹的担心不无道理，开局后他很快发现，“按这个打法，蒋礼肩上的伤……”

“最后一场了，”陈国瑞已然料到，“随她们去吧。”

所有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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