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明棠头一次在清晨醒来时还能看见裴钺。
一醒来就能看见身边躺着个美人,自然是让人心情颇愉悦的一件事。就是这姿势
喝酒是真的误事。
明棠佯装淡定,收回有些不老实的手脚,询问裴钺:“世子今日不晨练吗?
怎么跟她一起睡了个懒觉?这个习惯可不好,容易让她不好意思。
裴钺动了动稍有些发麻的胳膊,坐起身,垂眸看着明棠,见她难得视线有些闪躲,忽而一笑:“幼娘酒后颇有几分力气,挣脱不易,便稍歇一日。
一个习武的青年,说挣不开她.明棠半分也不信,盯着裴钺看了几息,确认这人是在调侃自己,不由有些微妙。
停顿片刻,索性大大方方道:“如此看来,我还有几分习武的天分。
裴钺点头:“确实如此,回府后,幼娘可常去校场,即便无法真学成高手,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等裴钺起身,前去洗漱,屋外候着的闻荷等人也陆续进来,明棠坐起来,才慢慢回过味儿来:方才裴钺是叫了她两次幼娘吧?
礼尚往来,用罢早膳,明棠去整理好仪容,出了内室,唤等她一道去正房的裴钺:“可以走了,阿钺。
初时,裴钺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明棠站在他面前,含笑又唤了一句,裴钺回神,镇定颔首,率先前行,脚步却透出几分轻快。
*
往来猎场与京城间的官道上信使日夜不息,陛下驳了要为那白鹿办个仪式的消息传回来,被发配去守皇陵的张姓官员自然是如丧考妣,深悔自己为了写这封折子还特意点灯熬油了几天,怕自己辞藻不够华丽,用词不够精准,在一众奏折里不能脱颖而出。
眼下倒是好了,费尽心思妙笔生花写出来的奏折的确是够脱颖而出了,偏偏没对准陛下的心思,一封就把自己送到了冷衙门。
张家上上下下悔之晚矣,张家夫人特意寻到族中如今最有能耐的、出了个王妃的族长家里,却也还是没什么用处,只得为丈夫收拾行装,赶在朝廷派人催之前,送丈夫去了皇陵上任,生怕去得慢了被人抓住把柄。
有人失意,便有人得意,陈家宅子里,则是一片欢欣鼓舞。
吴氏自从知道陈文耀上折子劝谏皇帝后便一直七上八下的那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为陈文耀倒了盏茶,托腮,笑着看他:“还是郎君有本事。
本来,秋猎得了个什么祥瑞,吴氏也并不关心,左右与她并无什么关系。但听说有裴世子的一份功劳,她便不怎么
欢喜了。
在她看来,有了这样一份功劳,裴世子还不得更上一层楼?本来就够显赫了,再厉害些,恐怕再过几十年,她都不能跟明棠相较。
暗自郁闷了两天,得知陈文耀竟上折子劝谏,请求皇帝不可太过看重“祥瑞之说,那本来若有似无的郁闷登时变成了怀疑:这样的大好事,其他人上折子恭喜还来不及,郎君偏要劝谏,不会是因为裴世子是明棠新任丈夫的缘故吧?
若不然,何必冒着要扫了陛下的兴的风险上什么折子?
心中有了疑影,第二日,见陈文耀穿了件在她嫁进来之前置办的旧衣,吴氏越发气闷:有她置办的新衣不穿,偏寻了件旧的,这是什么意思?
吴氏素来就不是个能耐得住的,心里有气,行动间不免带出来三分,陈文耀又是见惯了吴氏嫁进来之后处处贤惠模样的,既不知道她为什么摆脸子,问了几句,见她不说,也心生不悦。
两人便就这么不冷不热了几天。
直到陛下的态度从对两个官员的态度中透出来,也传遍了闲得发慌的京城人口中,吴氏才知道自己是错怪了陈文耀。
分明是郎君猜准了陛下的心思,与那明氏根本毫无关系嘛!
两人恼了这几天,吴氏也觉不适应,如今自觉误会已经解除了,再对上陈文耀时,便又是以往的好言好语。
陈文耀不解吴氏为何态度变化如此之快,接过茶盏,还没开始套话,吴氏已经自顾自问道:“郎君是怎么猜到陛下是不会把这祥瑞当回事的?
将心比心,要是她家庄子上的猎户在山中寻到了什么稀罕猎物送过来,她家不仅会为此赏那猎户金银,恐怕父亲还会为此开场宴会什么的炫耀炫耀。毕竟,人无我有,说出去多有面子啊!就连她母亲,也会更乐于赴别人家的宴,也好借机宣扬宣扬这事。
陈文耀微微皱眉,这才明白吴氏这几天为何如此反常,简短解释道:“陛下是明君,自不会信这些东西。
况且,他得了消息,那祥瑞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见吴氏还是有些不懂,陈文耀忽得生出些不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人解释,若是明棠他悚然一惊,微微摇头,将那些情绪压下,温和解释了半晌,见吴氏终于颔首表示懂了,他也松了口气。
“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陈文耀起身,不顾吴氏有些挽留的目光,径自出了门,一时却想不出该往哪里去。停顿几息,思及前几日下了雨,雅云那里请了大夫上门,转身,去了后巷。
皇帝的态度
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搅动了京城的一池春水,一些观望皇帝对祥瑞态度的官员也歇了心思:显然皇帝还没到老而昏聩的时候,不是能被这种手段讨好的。思及皇帝登基以来的种种手段,一时之间私下的暗潮涌动竟是少了些许。
在猎场盘桓了半月之久的皇帝也终于看厌了凤凰岭行宫的风景似的,宣布要择日启程回京。
临行前,却吩咐随行的宫人采了凤凰岭上最艳的枫叶,道是要带回宫,给今年没能出游的皇后。
本该局限在行宫内的消息不知怎的传得到处都是,皇帝与皇后少年夫妻、鹣鲽情深的传闻便又为众人津津乐道。
连带着凤凰岭的枫叶都成了稀罕物,各家都悄悄命人取了些,要沾沾福气。
回京路上,因防务不是裴钺负责,他也不需如来时一般时时警戒,便时常护卫裴家车队旁。
见明棠时常撩了帘子看风景,猜到她在车内恐怕无聊得很,邀明棠与他一样,骑马随行。
这时的马车素来颠簸,官道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棠知道要出远门,早让人在车中垫了厚厚的褥子才好受了些,如今既然有机会骑马放放风,明棠自然欣然接受。
如是两天,裴泽先不愿意了:无他,因明棠时常弃车骑马,都没空跟他一起玩了。
况且,看着叔叔和婶娘日日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外面说笑,他也是很想尝试一下的好不好!
裴泽心中不满,便正式提出诉求。如今他日日都要锻炼着说话,比之前说话时流利了不知多少,虽然一句话时常缺胳膊少腿,意思却传达无误,让人连个装听不懂,含糊过去的理由都没有。
念及如今天气正好,速度也不快,拗不过孙子的泪眼,裴夫人只得同意:“那便让你叔叔每天带着你在外面放放风吧。
裴钺听着母亲的请托,再看看眨着一双大眼睛殷勤看过来的自家侄儿,沉默片刻,思及的却是前几天他脑中闪过的场面:学会骑马的裴泽跟在出行的他和明棠后面,十分聒噪。
没想到,他还不会骑马,已经先有了这一天。
母亲已经交待下来,裴钺还是点点头,第二日,去接了裴泽,抓住他后背衣裳,提起来放在自己身前。
裴泽骤然腾云驾雾,兴奋地不得了,在裴钺身前坐稳,好奇地看了看身下的骏马,手指穿过鬃毛,为这手感略微惊奇了一瞬,又摸上自己的头发,十分得意:“阿泽,头发好摸~
说着,还力邀裴钺也来摸一摸试试。
见裴钺不应,他又向右侧看去,大致估算了一下明
棠和自己的距离,遗憾道:“叔叔没眼光,娘太远了,阿泽可怜哦。”
听清他说了什么的裴钺:.
突然怀疑,从前那个一字一顿的阿泽到底是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的?
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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