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玟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心里清楚，橙狸是为了帮她才一道救下钟鄍。倘若没有她，他与钟鄍是敌，谁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但她呢？她该怀着怎样的心去看橙狸？
她在天宫做了五百年神仙，结识到不少仙友，但橙狸却是个吃神仙魂魄的妖怪，并以此修行邪术。
那么她该希望他活着，还是希望他灰飞烟灭？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千钧一发之际，她隐约地感触到橙狸的目光往她身上一望。一瞬之间，触感便消散了。
然而仅仅是那一眼，却让她觉得无比心慌，竟还隐生几分内疚。
钟鄍睥睨而视，正想刺剑直入之际，一道紫光如烟雾般从地上覆埋而上。虽是及时雨，但这更像卡好了时辰，有点蓄谋已久的意味。
她心感不妙。
如空灵般的笑声忽而起来。
是玘寰，是魔族的摄魂术。
忽而想起姬玟曾被此术控制住，钟鄍心下一沉。下意识地移至她身旁抓紧她的手腕，“不要去看她的眼睛！先闭眼。”
摄魂术是魔族禁术，能控制修为尚浅的神仙，因为他们心志不坚。另外两位神仙早有见识，立马闭上双眼。
紫风一卷，橙狸却没了踪迹。
待神仙睁开眼时，发现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由得捶胸长叹。
然而对比他们的不甘，姬玟却觉得有些舒心，比起原先的纠结，这似乎好受了许多。
……
“你要与我们一同回天宫么？”钟鄍问道，他不自觉又补一句，“走夙兴之门。”
姬玟有些惊讶，钟鄍是上神，竟会问她这样琐碎之事。但他一向不爱搭理这些，若要回去，其实也不必问她主意。
此话她不能明说驳了上神的兴致，便谦谦言：“多谢上神挂怀，天上有天上的规矩。只因小仙来时是走姻缘树，完时也该由它回去，否则下回不知还能不能再下凡。”
钟鄍记得，先前她曾说过，若走姻缘树来凡间，走时还必定在凡间多牵一段姻缘才能回去。这也就意味着，她需要在凡间多留几日。
如今魔界的夜寐之门虽是封了，但仙界的夙兴之门还未封。
玘寰尚不知会不会走夙兴回去。
倘若她还未走，姬玟留在凡间岂不危险？
于是，他沉声问：“你这姻缘要怎么牵？”
姬玟心头再是一惑，上神怎么连这样的细事都要问。
“一对有缘人若还未水到渠成，便帮上一把，最后再给他们牵一根红线。”
如此听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钟鄍忽而转身，对另外两位神仙言：“你们先回去，不必等我。”
“上神，那夙兴之门还要让他们封吗？”
“封了吧。”他说，“我还有事，要回去的话就跟月老一同走姻缘树。”
姬玟听得奇怪，待两位神仙走之后，她抬眼一问：“凡间是有妖魔还未除尽吗？”
“应该是没有。”他答。
“上神，恕我冒昧一问。”她略有些迟疑，“您为何要留下？”
“……”钟鄍挑眉看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
姬玟悻悻，奇怪他怎么总是喜怒无常。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使她更加摸不透钟鄍心中的想法。
她每走一段路，悄悄回过头，总能看见钟鄍跟在她身后。
所以，上神究竟是有什么事要做？难道是同路？
生死簿上被圈起来的姻缘有许多，但这回她注意到一个仵作。许是感到新奇，打算去试试。
他们从相府出来时，天色已经深了。再由相府走至城东，应是人定左右。
一路走来，钟鄍后悔留下来了，耳边总是某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他险些怀疑她上辈子是个哑巴。
“上神，如果我们见到的丞相是两头狐妖，那原来的丞相去哪儿了？”
某上神说：“不知道。”
“他在相府这些日子里是如何瞒天过海的？难道丞相的夫人不会发觉自己的夫君不对劲吗？”
某上神说：“不知道。”
“我用婆娑诀驱使招魂帖，真能救下相府里凡人的命？”
某上神沉声：“嗯。”
“听说凡人的皇帝威严难测，若丞相没了，该如何给他一个交代？”
某上神愠里微笑：“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当她欲要再问时，转头看见钟鄍不善的目光，“闭嘴”二字虽未说出口，却赫赫然写在脸上。她默默地转过头，终于不敢吱声了。
看见她那委屈的表情，钟鄍心下又有些悔了。
刚刚是不是太凶了？吓着她了？
直至她走至仵作家门口时，转头一看，钟鄍依旧跟在她身后。
他眉角微佻，抱臂环手看着她，“你这一路上，倒是转头看了我许多回。”
语气听起来倒也不像不高兴。
“……”
姬玟暗下反驳，是谁跟着谁？
他望了一眼四周，“这是哪里？”
姬玟指着眼前这间柴门小筑，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这家的主人叫张里，是个仵作。上一世他与一个姑娘有姻缘，却相互错过。这辈子需要我来给他们牵红线。”
“可你这么晚来，他或许已经睡下了。”
她颇为自豪地昂了昂了，“真不是我吹，小仙做事向来有条不紊。我刚才已召镜花了解到了，他今夜会晚归，这儿准可以等到他。”
说罢，姬玟已摇身变成媒婆的模样，看起来有四十来岁。粗布裹发，布衣披身，看起来颇像朴实人家。
她再眼一看钟鄍，只觉得他在此有些不合适。他身型颀长，红衣云袖，衣摆纹以霜缟团花，格外显目。不同于上神叔文所着之庄重讲究，钟鄍素来常着些色泽鲜艳的服饰，今日这一身倒教人觉得艳目。
但这一身贵胄之气，即便别人想不到他是九霄之外的神仙，也难以将他视为平常人。
此时，姬玟有些为难了，要不要也叫他易容一下满面素灰的老翁？
可他是上神，会听她的吗？
还未等她拿定主意，仵作张里已经回来了，此时正拿锁匙开门。
他瞧见姬玟，手头的动作一停，“三婶，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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