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太阳像个火球,仿佛要把一切点燃。
沐光堂内放了冰块,融化的冰滴滴答答化为水滴,屋里屋外截然不同的温度。
宁嘉泽走后,宁氏依然端坐在木椅上,神色和半刻前判若两人,先前的温柔和慈祥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截然不同的不耐烦。
许嬷嬷瞅着她心里发怵,一时不知该不该禀告侯爷今夜留宿在外面不回来的消息,思索了一会还是如实上报了。
宁氏摸着胸口,感觉胸闷气短:“外面究竟有什么好的?竟勾得他这般流连忘返,家都不愿意回?”
“侯爷身边的小厮说是公务繁忙……”
“呵呵,他真当我不知道?”
宁氏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一点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不过是养了个外室而已,他堂堂侯爷那么大的威风,怎么不索性把人带回来?”
屋子里的人都是她的心腹,此时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侯府上下,一点风吹草动谁能逃过宁氏的眼睛,安阳侯身边自然也安插了她的眼线。
自从宁远回来便带着病体三番两次往外跑时,她就生了疑心。
调查才得知宁远在京都郊外新置办了一处宅院,里面住着的赫然就是这个外室。
宁氏起先并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直到那日她偶然见到那女子的容貌,竟生得和那个已故的那位如此神似。
有根刺插在她的心里二十多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本来都已经淡忘了,如今乍然回想起,宁氏仍能感受到尖锐的刺痛。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手抹去泪痕,深吸了口气:
“把这药交给采薇,告诉她我会为她安排好时机,让她好好调养身子,务必早日怀上孩子。”
许嬷嬷早就清楚宁氏的打算,宁氏想让采薇怀上世子爷的孩子,然后交由她亲自抚养,世子病体谁也无法保证还能活多久,侯府的血脉必须传承下来,不然爵位无法世袭。
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儿子还等着钱救命买药,许嬷嬷在儿子和女儿之间必须做出取舍来,她心里也作出了选择。
许嬷嬷接过香囊,答应下来。
……
“夫人的意思是,世子既然不愿意,只能委屈你了。”
许嬷嬷看着采薇哭得花枝乱颤的模样,狠下心来,“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孩子生下来你便是这孩子的母亲,这府上没有人会看不起你的。”
采薇早就知道这条路的走向,听到这话从母亲嘴里说出来时,心里还是像被刀割了一般疼痛。
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用这般下作手段去献身上位?
“女儿知道了。”
眼见女儿这么乖巧、言听计从的模样,许嬷嬷终究还是落了几分不忍心,问道:“近来你在世子妃眼前服侍,她可有为难你?”
采薇摇摇头,沉珂不喜人伺候,事情多半是自己亲历亲为,采薇初来乍到不小心打碎了她屋里的瓷器,她也没追究,还帮着采薇处理手上刺破的伤口。
哪家的主子肯屈尊为下人包扎,说起来,沉珂真是一个极好的主子了,平日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轻声细语的,对她们这些服侍的人也是关怀备至。
如果可以的话,采薇也不愿意这般做,这样无异于直接和沉珂为敌,毕竟哪家的主母容得下这样想要勾搭自己夫君心思的丫头?
采薇揣着心事回去,沉珂屋里已经熄了灯,大抵已经是睡下了。
芸儿等在屋外,见她回来,忙走上前:“采薇,大晚上这是跑哪里去了?姑娘让我把药给你,嘱咐你早中晚各敷一次。”
府里几乎没有别人知道采薇和许嬷嬷的母女关系,芸儿也没怀疑她的去向。
采薇咬着唇接过药,此时她袖里还藏着母亲拿过来的香囊。
药包很轻,此时却像沉甸甸的大山压得采薇喘不过气来,她闷闷说道:“多谢世子妃。”
芸儿笑笑,不以为意道:“我们家姑娘一贯是个热心肠的,对了,姑娘说近来你干些轻活就好,千万别让伤口沾水。”
“是。”
……
沉珂不知道屋子外发生的事情,却也没有睡着。
宁嘉泽静静地躺在她身侧,呼吸平稳。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宁嘉泽出门前时发生的那些,不能细想,想了就面红耳赤。
宁嘉泽的睡颜很好看,像是画中人,美好得不像着世间的,平心而论,沉珂从未见过他这么精致的男子,浓长卷翘的睫毛覆盖在脸上,好多女子都生得不如他这般。
黑夜让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她细细打量,随即视线落在他的耳垂。
那颗痣和记忆里如此重叠,可惜他不是当时救她的人。
可惜吗?即便是又能如何呢,只会让她更加愧疚,成婚以来她能看到宁嘉泽的真心,可是她无法回报他的爱。
她注定会要伤害他。
烛光跳动,沉珂伸出手抚上宁嘉泽的耳朵。
她开口道:“世子,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沉寂,枕边人没有说话,沉珂突然有些落寞。
沉珂轻声叹了口气:“宁嘉泽,对不起。”
……
宁嘉泽向来睡眠很浅,夜里听闻身旁传来哭声,猛地就醒了过来。他转头一看,沉珂一张巴掌小脸上满是泪痕,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他凑上前去,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求求你,放开我……”
她秀眉紧蹙,两只手还一直往外面推搡,宁嘉泽不设防地挨了她一巴掌,她尖尖的指甲把他脖子划伤,空气中嗅到血腥的味道。
他捉住她的手,顾不上疼痛,只想把梦靥中的她唤醒。
“阿珂,醒醒。。”
一连唤了数声,沉珂睁开迷蒙的眼睛,泪水涟涟,泪水还沾在睫毛上摇摇欲坠,看着好不可怜。
宁嘉泽把人搂在怀里,力度轻柔地好像在触碰这世间最珍贵的瓷器:“没事呢,是做梦。”
沉珂悠悠转醒,恍惚了片刻,认清眼前人不是梦中的恶魔之后,满心的戒备终于缓缓放下。
“做什么梦了,哭成这样?”
宁嘉泽亲了亲她的唇角,苦涩的味道弥漫口腔,肩膀上的里衣好似也要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沉珂张张唇,说不出话,只用力回抱住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气息。
上好的檀香味道让她安心,把她从不安的梦境里剥离开来。
她又梦到了那个人——宋家那位好色的大公子。
当年街上那场意外,谁都不知道宋之章之所以被马撞伤,除了是那位贵人出手相助之外,实际上也是因为沉珂推了他一把。
宋家在南州家大业大,只手遮天,当时的沉珂在兵荒马乱之中被沉家的人带走,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位好些人是否因为她受了牵连。
毕竟把宋之章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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