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阁中。
“这是给我的?”
沉珂拿手摩梭着扉页,惊喜望宁嘉泽一眼,她一双潋滟水眸盛满了欢欣。
传闻那医圣张中景是华佗再世,妙手回春,濒死的病人经他医治,三日之内必手到病除。然他生不逢时,城乱丧命叛贼手中,既无徒弟继承衣钵,一手医术也失传已久。
宁嘉泽颔首:“你瞧瞧这人是不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说到底我是不信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能将死人医活的人,若真有这本事自己也救不活自己吗……”
他默了半晌,没再说下去。
那宫中的太医院中谁不是医界翘楚,说到底,既治不好他的身体,也医不好安阳侯的手臂。
更别提一个素未谋面的江湖郎中了。
沉珂笑脸凝住,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失落,他面色白皙,面上一点表情都很明显。
她抿了抿唇,“等我参透这本书讲予你听,至于生死之事这谁说得定呢。”
宁嘉泽没说话。
沉珂:“我姨娘怀我时胎大了些,后来听接产的婆子说起,当时她认为母女二人之中只能活一个,便劝着我爹拿主意,我爹还没定下要保谁,我姨娘硬是自己咬着牙独自生了我下来。你瞧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殿下,我始终相信,事在人为,胜天半子这一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她话说得直白,丝毫不带拐弯抹角。
那样一双干净的眼睛就那么直直望着他,只差没脱口而出要他振作起来。
他不知她从哪里来的那么一股底气,只是略看过几本书来就敢口出狂言,仿佛她是什么游说人士的。
宁嘉泽带了几分笑意:“你这性子越发跳脱了,好似和在沉府判若两人。”
“这怎么比得?明明都是我。”
在沉府,她是不受宠谨言慎行的二姑娘;至于侯府,说到底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依仗,仿佛明晃晃有个靠山。
刹那间,沉珂意识到自己的越矩,嘴角极快速沉了下去,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谦恭模样。
瞧她这转变,这么自然又迅速。
恍惚中宁嘉泽想起宫中初见她时,心下生出的感叹,美则美矣,却似橱窗里精致的古董瓷器,无甚灵魂。
直到她被水烫到那一幕,他才发觉她附着的假面。
真的那么会伪装吗?
他拉过她的手,芊芊玉指早就没有烫伤的痕迹。
他恶作剧趣味似的揉了揉,没用几分力气,但那柔弱无骨的玉白小掌已红了几分。
宁嘉泽问道:“疼不疼?”
这般轻柔的触碰,好似搔痒似的,自是不疼的。
沉珂摇摇头。
她眉眼低垂,不怒也不恼,就任着他摆弄。
宁嘉泽却不知从哪里生了股脾气,大掌覆上了她脖颈,他的手指修长,敲击着她跳动的血管,下一秒似提溜小猫似的,完全握住了她的颈。
只要他用力,她就会被折断,从而像零落成泥的花朵一样陨落。
可沉珂既不求饶也不躲闪,就那么直视着他的眼睛,看他眼里掀起的狂风骇浪下一秒会不会将她扑灭。
就这么赌气般僵持了一会,宁嘉泽突然败下阵来,他胸腔溢出几声咳嗽,他松开手拿张帕子擦了擦。
沉珂轻轻拍着他的背,帮助他舒缓下来。
好不容易平息,宁嘉泽迅速把帕子收起来,沉珂瞥见其间一闪而过的血色。
他的病这么严重吗?都咳血了。
沉珂伸出手想为他搭脉瞧瞧,被他躲过去她伸出的手。
她的手臂尴尬的在空中悬了一会,随即落空,而后沉珂看他转身离去。
绿荷作为陪嫁丫头之一,本侍奉在侧,瞧着世子和世子妃之间这本和和气气,却倏尔又看到两人仿佛苦大仇深要打斗起来的模样。
属于世子单方面的怒气,以及二姑娘默不作声的抵抗。
绿荷本就不是从小跟着沉珂长大的,短暂相处月余也没什么深厚感情。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显然吓到了她,后怕之余却是有几分庆幸。
幸好是二姑娘嫁过来,若是换成她们家的大姑娘嫁过来,受了这种委屈,不定要怎么闹呢。
想起身上背负的职责,绿荷还是沉声安慰道:“姑娘别难过,世子定不是有意这样子的。姑娘别因此误了交待的事情才好。”
沉珂点点头,表面云淡风轻不甚在意的模样,不晓得是听进去了哪一句。
沉思片刻,她问道:“母亲为何让我探查侯爷病情,此事你可知晓?”
绿荷:“眼下还没到回门日,我借口替姑娘取落下的衣裳回府,只得了夫人这么一句交代,其余的没说了。”
“夫人还交代,务必在回门日探清虚实。”
回门日是三日之后,那边是安氏给沉珂的期限了。
风声簌簌,日头正好。
她嫁过来住的这院子布置得额外雅致,绿植遍立,安静清幽,比未出阁时的屋子大了不知多少。
沉珂定睛瞧着窗外扑闪着翅膀的蜻蜓,心思飞远。
既让她打探,便是存了疑心。
为何存疑?若是侯爷假扮被她告破,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远处,一只绿色青蛙弹出舌头,黏住翩翩飞舞的蜻蜓,毫不留情吞入口中。
沉珂看得触目惊心,她何尝不是这一方蜻蜓?看似自由,底下全是污泥,世子今日那般不同寻常的表现,一改往日和煦模样,大多半莫不是对她也存了试探?
她想着越发越来越有了头绪,脑子清醒,却觉得四肢被抽空般失去力气。
午后,依旧不见世子身影,沉珂虽不用服侍在她身侧,也不得清闲。
沉家既已经有了指示,为着洛姨娘的安危她也会照做,只是从何查起确实棘手。
今早匆匆一瞥,她就被侯爷身上那股武将之风给震慑住了,老虎头上拔毛,实属需要勇气。
她领着芸儿一起在安阳侯府行走,试图和侯府的下人套下近乎然后看看能不能问出只言片语。
谁知侯府的人对她这世子妃望而生畏似的,匆匆行礼就慌不择路地走了。
沉珂觉得惊奇,明明都是第一次见,她有那么吓人吗?
她搓了搓自己的脸,在树荫下歇着喘了口气。
前面的地上有个人正在这烈日下挥舞着锄头,不知道在挖些什么。
在沉珂的眼神示意下,芸儿走至他跟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侯府弄这些?”
她扫了一眼老头身边摆着的几棵伏着的草,“这是什么?太阳底下种着能活吗?”
杨明瞥这黄毛丫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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