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手续十几分钟办完,离开民政局时三点不到。
进去那会手里只有身份证户口本,出来多了两本红本本,林秒觉得不太真切。
她递出其中一本,客气说:“靳先生,这是你的。”
靳修云伸手接过,低眸看她一眼,“去哪?送你一程。”
“不用,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还有些事,我晚上的飞机去美国。”
前言不搭后语,林秒却听懂,乖乖跟着上车。
车里有股淡淡的檀木清香,挺好闻,但林秒不太喜欢,她有点晕车,车子里这样狭窄密闭的空间任何一种味道都能让晕车的人感觉不适。
她悄悄按下车窗,窗户外冷风透过一条小缝隙灌入,吹走她鼻尖的香气,她这才觉得舒服些。
林秒扭过头,觉得要解释一下,“有点闷。”
旁边端坐的男人淡淡“嗯”一声,未置可否。
林秒快速看了两眼那平静无波的侧脸,逐渐西斜的日光映照着高挺鼻梁,半明半暗下眉眼愈加深邃,五官过分立体,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混血成分。
她想看看他瞳孔颜色,可不太敢和他对视,这人周身贵气,但看不出情绪,令人莫名惧怕。
她想起方才签字确认信息,他未曾多看细节,直接签下自己名字,林秒余光触及,看见方正签名笔触果断,力透纸背。
心底慢慢验证林阳平为何会小心翼翼,以及新闻上“冷血无情”“雷厉风行”这些词汇。
是挺可怕。
副驾驶男人应当是他助理,这会回头来说话:“林小姐,我是靳总特助宋瑞,您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
宋瑞面相温和,一看就十分好相处,林秒紧绷的压力泄出,细眉弯了弯,含笑回:“好的,谢谢宋助理。”
“您家在哪?我们先送您回去。”
“等会随便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去好啦。”
宋瑞脸色为难,看了眼静默不语的男人,再开口坚持道:“没关系,直接送您回去。”
林秒只好说:“我住在北城大学宿舍。”
宋瑞:“长河校区?”
“不是,临港,在郊区。”
靳修云目光终于移来,稍瞬即撤开。
司机拐了弯,去往临港。
一时无人再说话,狭小空间阒然无声。
林秒觉得不舒服,斟酌一会,开口打破沉寂,“靳先生,您有什么要交待我的吗?婚前协议吗?”
靳修云抬了下眉,“没有婚前协议。”
“该是你的都有你一份,不该是你的你也拿不到。”
声线平稳,但言语间全是上位者的自信与强大,确实如此,她和林家在他面前仅是任其拿捏的蝼蚁。
靳修云微微偏过头,暗沉目光落在旁边女孩身上,“林小姐,这个婚结得仓促,我最近事多,暂且无法与你培养夫妻感情,你父母那边的事情不用担心。”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在美国出差,如果我家这边联系上你你可以随心情应允,不用有压力,生活中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与宋瑞联系。”
林秒转头,对上他沉静似海的眼。
看清楚了,瞳孔是极淡的靛蓝色,晶莹透亮,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玻璃海,却又神秘不可测地散发着内敛而又强大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深陷。
她怔了一瞬,清明过后乖巧应和:“好的。”
等了半分钟再无话,林秒扭头偷偷看去,他已闭目休息。
林秒攥紧双肩包带,呼吸放轻,生怕扰了他睡意。
回学校会经过两公里正在维修的道路,有些颠簸,饶是几百万的豪车也不可避免地轻轻摇晃,她这几个月一直地铁出行,这会一晃,胸口直泛恶心。
林秒又悄悄按下一点车窗。
冬天的风刺骨,吹入空气不流通的车内哗哗作响,宋瑞回头看一眼,打开副驾驶车窗,噪音这才消散些。
她从包里找出纸巾,再捂上嘴巴,避免意外发生,豪车清洗费估计不低。
思忖间隔壁递过来一瓶水,林秒惊诧,回头。
男人目光澄静,耐心看着她。
她接了水,才发现瓶盖被拧开过,只肖轻轻一转便可打开。
喝完几口,心里恶心缓解不少,她咬咬下唇,真诚道谢:“谢谢。”
两公里颠簸结束,林秒重新活过来,升起车窗,隔绝窗外车流人流声,恢复车内寂静。
十多分钟抵达,林秒在校门口下车,站在车门边又认认真真道了个谢。
车子扬长而去,女孩仰天长叹,心里复杂至极。
一个下午,把自己嫁出去了,老公是集团大佬但巨难相处,短短几个小时,林秒已经预见将来要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刚走到宿舍楼下,林阳平电话来了,林秒等到响铃快结束才按下接通,做好心理准备接受问话。
林阳平语气着急,担心又期盼:“领了吗?”
“领了。”
那边立即松了口气般,似乎还能听见董晴声音:“都说没有意外了,靳家欠老爷子的人情那么多人看着,毁约不等于自己打自己巴掌?”
林阳平声音再传来,“好好好,领了就好,秒秒,你现在只拿到了入场券,能不能走到最后要靠你自己,靳家家风严,你乖乖听话他们不会为难你。”
入场券……林秒有些无语,“爸,你们把我当什么?”
这个“娃娃亲”前因后果已然明了,她家用二三十年前也许只是随口一说的承诺要求人家兑现,师出无名,对方一家心里多少有怨言。
林秒姓林,在这段关系里只是工具人一个,一点底气没有。
答应时她原本以为对方只是爷爷的老战友,可后来才知道是靳家,北城权贵争相攀附的高门。
北城老百姓少有人知道靳家,但要是提起中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用中字开头的大企业已说明其分量,中荣集团不是市面上能用市值衡量的一家公司,它所涵盖产业小到日常生活用品制造,大到不可言说的军工制造。
林秒了解中荣却是与她专业相关,中荣在各大房地产以及建筑公司均有占股,或多或少的比例而已。
而今天与她领证的男人是中荣掌权人,低调矜贵,鲜少在外界露面,在此之前林秒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她深深明白为什么奶奶要“病”这一场,为什么他们要求着她嫁进去,这一份泼天富贵,没有人会不想要。
她其实做好打算,也看得明白,古时讲究门当户对虽迂腐,但总归有三分道理,两个阶层不同生拉硬凑在一起的人过不了多少天日子,离婚是最终归宿,再来她今年八月出国,接下来是分居两地三年,离婚更是必然。
靳家估计同样想法,没有父母见面,没有订婚,没有婚前协议,只派人来完成领证这件事,领了证即履约,半年一年后再离婚,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头安静几秒,林阳平再次语重心长:“秒秒,你还小,等你长大些就会明白爸爸今天给你做的这个选择有多明智。”
林秒索性摊开来说:“奶奶的病总会好,这个婚不会长久。”
那边董晴接话,“秒秒,不要任性,你妹妹今年.”
林秒直接掐断通话。
十来分钟,思绪平复,她抬头看了眼天,晚霞烂漫,红了一半的天。
宿舍是四人间,方如曼回家住,一个回了老家,剩下张沫在备考公务员,白天林秒去上班她就在宿舍复习,晚上林秒回来再去图书馆,互不打扰。
回到宿舍时张沫还在,林秒放下包解释了句:“今天有点事提前回来。”
张沫放下笔,回头看她,“没关系,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我顺便去图书馆。”
“我没什么胃口,你去。”林秒想了想,提前说:“沫沫,我可能晚点也要搬出去了。”
张沫眼里闪过难过,但没有办法,毕业在即,谁都改变不了各奔东西的未来。
大学宿舍是个小世界,最容易产生矛盾,四个性格不同的人却和平共处至今,从未闹过红脸,她们是彼此人生最美好阶段的见证者。
林秒脱下外套,顺手把自己桌面上笔记本打开,边说:“毕业前我和曼曼都在北城,随时可以回来,你也可以到市区去放松放松心情,到时候和我一起住。”
“太远了吧,我多看三小时书不好吗?”张沫问她:“你房子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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