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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夜排

单位门口,谢毓琼还是同早上一样迎面撞见四大天王。

四人凑做一团,不知在动什么歪脑筋,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怎么不上去?”毓琼见三楼排练厅的灯已亮了,知道里头有人。

“楼上就魏团一个人,我们刚上去看过了,吓得一路小跑逃下来。”四人中负责对外发言的大哥计金旺站出来说道。

另外三个活宝吕学农、虞宝勤、常振文也七嘴八舌补充起来。

“一个人搁里边儿坐着呢!”

“忒吓人。”

“我是不敢进去。”

“姐姐带带我们呗?”虞宝勤探头朝谢毓琼问道。

谢毓琼捻起兰花指将虞宝勤点了回去,骂道:“我算你哪门子姐姐?”

忽而又想起四人在楼道里一通跑上跑下的画面,忍俊不禁——就他们团这楼的隔音,魏槐檀约莫是已经将“四大天王”的去而后返听了个尽。

“魏团来这么早?”毓琼一边带着四人往里走,一边问道。

计金旺摇头,“不是来得早,刚碰着门卫爷叔问了一嘴,人根本没下班。下午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单位了。”

“呀,他不要饭也没吃。”毓琼惊呼道,“晚上我请你们吃宵夜吧?”

“那太好了。本来回去也要吃一顿,角儿请我可就不客气了。”

“诨说!都是同学,什么角儿。”谢毓琼骂道。

“小谢妹妹难得请客,这宵夜我是一定要吃上的。”

“虞宝勤你少叫两句,人毓琼是想请我们吗?就着急姐姐妹妹的乱叫,人家这是心疼魏团没吃上饭呢。”

原以为计金旺是来调停的,不想他说的话更没正形。

一行人吵吵闹闹拥进排练厅,便像进了另一方世界,霎时间噤声了。

魏槐檀坐在窗边,安安静静搓着笛膜,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蓝色的镀膜照在他纤长的手指上,仿佛他眼中没有比手头的事儿更重要的事。

夜里的单位,安静到日光灯的嗡嗡声头一回那么清晰,也不知他将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众人来了也不见魏槐檀着急,调整完笛膜、试过筒音又吹了一段音阶,这才放下笛子开口说话。

“先坐着等会儿吧,小徐一会儿就上来了。刚看到他把车停扔在楼下,都没来得及锁。还好我们单位里没人偷自行车。”魏槐檀语气中对后辈们的宽容和宠爱做不得假。

但五个年轻演员到底没有谁敢真的坐下,直到武丑徐瑞田旋风似的冲进排练厅才打破这尴尬的一幕。

“不好意思,到晚了。”徐瑞田拿了块手帕擦汗,一边不住地道歉。

魏槐檀挥手叫坐,又喊谢毓琼先拍曲吊个嗓子,只待团里的鼓师到了便可以排练。

这厢毓琼站定在魏槐檀眼前,跟着笛子将演出中的唱段逐支唱过;那厢“四大天王”又一人手上拿了两把大刀,边耍边跑起圆场来。

鼓师来时一众演员刚好已经活动开了,晚上虽然没有老师傅指导,排练起来倒比上午更顺利些,演员们卯足了打出手、翻跟头。

一场戏看得魏槐檀和鼓师陈奇连连叫好,不吝夸奖这群团里最年轻的演员。

“想当年你们几个在戏校的时候翻跟头都不懂得听鼓点的,在团里进步不小啊。”鼓师陈奇将四个武生夸得在哪儿不好意思地挠头。

谢毓琼见陈师傅起身要走,赶忙追上前去:“今晚辛苦陈师傅了,我们晚上去宵夜,陈师傅一起吧?”

“你们年轻人去,我就不掺合了。家里等着呢!”鼓师陈奇哄孩子一样笑着婉拒,和魏槐檀打了个招呼走了。

谢毓琼暗自懊恼自己这话说得不好,没能请动鼓师陈奇,心中担忧一会儿回去请魏槐檀时也碰壁。

没曾想自己和鼓师说两句话的功夫,方才还被魏槐檀吓到一路跑下楼的四武生已经簇拥着他往自己这儿走,大约是由不得对方说拒绝宵夜的话。

“你们年轻人聚会,叫我一块儿也不嫌不自在?”魏槐檀无奈地说道。

谢毓琼笑得灿烂,拉过魏槐檀上下打量了一番:“哪儿不年轻?我瞧年轻着呢!”

“是哇,魏团年轻着呢!”

四武生并徐瑞田跟在后面起哄,听得魏槐檀连连摇头,

一行人闹闹哄哄走到夜宵摊头,各要了一份素面,又添几份鳝丝、辣肉、红烧大排浇头。这家宵夜是剧团散戏后演员们常来的馆子,老板娘不需细问就知道哪份浇头该给谁。

宵夜一上桌,年轻人们便大快朵颐,可见晚上排练是真卖力气了。

魏槐檀拌了两筷子面,与团里的青年演员闲聊起来,“你们这一批进团也快七年了吧?个人问题都解决了没有?朋友有了伐?毓琼还没谈我是晓得的。”

谢毓琼听了在一旁嗤嗤地笑,引得武丑徐瑞田瞧了她好几眼。

“虞宝勤一直有女朋友的,我们戏校一届里昆剧班的,现在是二团昆剧团的正旦演员,叫胡瑶。魏团认得吗?”谢毓琼说道。

魏槐檀摇头称不认识,又问其他人。几个武生都回答说有朋友,几个青年男演员里只有长相最清俊的徐瑞田说自己没有。

“我俩没有对象,魏团要给我们介绍吗?”谢毓琼笑着朝魏槐檀问道。

魏槐檀正式走马上任才一个多月,单位里左一句“魏团”右一句“魏团”,已经喊开了。

魏槐檀啐了毓琼一声,显然是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挤兑,说道:“硬要叫我来,来了又嫌我扫兴。我瞧用不着我介绍,你俩一个寡言一个利口,正好凑一对。”

毓琼赶紧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给老搭档赔罪,又瞧见被牵连的徐瑞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无端生出几分愧疚来。

魏槐檀于他们而言到底是领导。

魏槐檀受了毓琼的揶揄,不再提工作生活,一众人热热闹闹聊了会儿戏校时的趣事。

谢毓琼一班同学与魏槐檀念的戏校处南北两地,前后又有十来年的跨度,没想到戏校里的故事大同小异。无非是学戏时谁是个刺头,总要和老师傅们拧着来;谁又是个花花公子,班上一半女生和他谈过朋友。

谢毓琼不时偷瞄一眼魏槐檀,见他话虽不多,却时常会心微笑,想来也是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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