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零碎,巨石交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浩劫在雷落后戛然而止。
祭台碎的四分五裂,陡峭的祸井也变得岌岌可危,手下颓然一沉,祝余的身子又落了几分。
“放手吧……”
悬在半空的祝仞身受重伤已然失力,看着她因用力而憋红的脸心中又气又急。
“闭嘴!”
祝余咬着牙,强撑着支点任凭手臂被磨出血来也不松懈半分。
好在伤得不算重的荼蘼子及时赶来,两人齐心协力总算将人给拉了上来。
瘫在地上喘息几口,祝余又马不停蹄地爬起朝井中靠近。
“冷静!现在这里情况不明,万一又有坍塌怎么办?先离开!”
“可是——”
“我知道!我看见了……”
荼蘼子一时欲言又止,她不忍心再次伤她的心,但这井起码有百余尺深,加上坍方的巨石,他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祝余伤得说不出来,也懒得继续和她掰扯执意要靠近井边,腕间一疼,被伤得直不起腰的祝仞强势拦住。
“你还不明白嘛?他已经死了!咳咳……”
祝仞气她的不明事理更气她对那人的一往情深,即使咳血不止也不容她再靠近半步。
祝余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平复情绪并不想与他争吵。
“是,他是死了!但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你被穿膛尚且没了反手之力,可他却拿着把破剑将那怪物打的退了几分,你觉得,他能是普通人?”
雨师妾当然会死,但绝不会是这样的死法,且不说他心魔一事是真是假,就算是假她可不认为在经历刚才那番情形后他还能笑着和自己说话!
趁还能亡羊补牢,要么捞上来补几刀!要么及时滑跪!
祝仞被她的话动容了几分,想来那人看着孱弱不堪但却出手不凡,是不寻常……
见她倔脾气怎么都不听劝,他也只好退一步。
“井下情况未知,你去找些结实的绳子,我下去。”
“可是山君您伤得也不轻啊。”
荼蘼子实在不明白这两人怎么都这么不要命,更何况他那血窟窿还在淌血呢,看得她都肉疼。
“我去吧,你们都在上面待着!”
浩劫刚过,死伤过半的禅西山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最终两人都因余心而力不足被留在了井上,只能一寸寸放着长绳将荼蘼子送下井。
潮湿的井壁布满着尖锐的岩石,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刺穿一切的利刃,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宛如幽灵的长发盘踞在她周围,阴冷气息随之弥漫开来。
荼蘼子一直戒备着,可井下并不像传说所说困着井妖,甚至就连刚刚的浩劫也无半点迹象,反而是深入地底越发让她觉得寒凉。
手中的灯符越来越微弱,终于在堆积的塌石下发现了故人的痕迹。
还未等落地,她胃中已是翻涌一片。
井下空间很大,即使如此多的塌石也未能完全填满,而破碎的白衣却在其中的平地格格不入。
高处坠落几乎让全身骨头当场粉碎,承受不住的四肢断裂成大大小小散了一地,尚且硬些的折骨突兀地刺穿皮肉,还算完整的头颅显然而见地没了颅顶骨,像是熟烂的西瓜糊作一团。
左脸也似已被融进平地,眼珠一个不明所以,一个孤零零地半垂着,整个下颌夸张地突出,最为坚硬的牙齿更是上下错排嵌入鼻梁……
用肉泥来形容眼前的一切豪不夸张,荼蘼子一时甚至都不知道该带他的哪部分出去。
当两人将她拉回井上时,看见的便只有她背着的一个血乎乎的小包袱。
雨师妾死了。
死的只剩肉渣了。
————
祭祀毁于一旦,断壁残垣泼洒着血色与火光,在声声哀嚎中成了压垮背脊的最后大山。
被视为祸因的祝余被余下山人讨伐,在祝仞与荼蘼子的极力庇护下只得先压在山下风洞听候发落。
风洞内不见天日,距离见着人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山中已然一片混乱,但她只能愁着脸等着一日又一日。
第一个来见她的是荼蘼子,大伤让她清瘦许多,但见了祝余依旧明眸善睐。
“余妹妹你还好嘛?给你送的药有在好好用嘛?”
祝余点点头,反而是有些担心她。
“外面的情况很糟糕嘛?你与小叔可安好?实在不行,你就与他先离开!”
摔坏傩面这事儿她无从辩解,若是因此将一切都归咎在她身上也是在所难免的,左右都不是路,还不如先跑得了。
荼蘼子安慰道:“放心,山君不是一般人,现如今山中已稳妥了不少,不然我也不会才五日就能来见你了。”
“已经过了五日了?”
竟比她想的还要久。
心中存着侥幸,祝余拉着她的手迫切追问着:
“那他呢?他如何了!”
荼蘼子的表情有些僵硬,她不再直视她的目光,语气沉重,内疚感油然而生。
“抱歉,没有救回雨师公子,他……已经西去了。”
祝余茫然地看着她,反问道:“谁说的?”
见她还不愿相信,荼蘼子顿时红了眼眶。
“雨师公子摔得血肉模糊,山君本想替他封住紫府,可他天灵已开,魂魄也早已摔碎了……”
“他…真的已经死了。”
祝余听的久久回不过神来,“魂魄摔碎”四个字在嘴边喃喃不已,再抓着她时,眼中却赫然生了异光。
“连魂息都没剩下了嘛?小叔可认真检查过了?”
还在眼眶打转的泪水被她突然来的精神给打了回去,荼蘼子愣愣地点着头。
“山君不眠不休了三日,直到束手无策才将他的肉身给焚烧烬。”
“死的只剩灰啦!”祝余有些惊愕。
“不怪山君狠心,只是那副模样实在算不得什么善终,他将骨灰装入盅中超渡,等着与你再见最后一面。”
荼蘼子触目伤怀,想到情深缘浅、天人永隔,只觉更为心疼起她来。
可祝余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他们是不是故意唬她,直到跪在竖着他灵位的骨灰盅前,她的脸色变得愈加一言难尽。
雨师妾死了?
他不早死过一次了吗?
感知不到一点妖气甚至是鬼气,祝余脑中就像打了结的毛线团,就连从哪里开始的不对劲都找不出。
就这么跪了一下午,还缠着伤的祝仞实在看不下去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逝者已逝,就算你再怎么折磨自己也无济于事。”
数日未见,祝余是有些担心他,但见他还有力气调侃自己那想必也是好的差不多了。
可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祝仞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同她一起跪在蒲团上轻轻握起她的手把脉。
“还好只是一些内伤,要也破个窟窿你可没力气还能跪在这儿。”
“……”
祝余的思绪顿时飘回到那日,她原本也躲不过长臂的,是雨师妾替她挡了下来。
“小叔,你也觉得他是真的死了吗?”
见她还不愿放下,祝仞欲言又止地沉了一气,将事实说了出来。
“他在还未坠至井底时便已没了气息,那时还尚有挽救的余地,可接踵而至的剧烈撞击却将还未来得及离体的三魂彻底压破,这才使焚烧时呈了青焰。”
而青焰,便是魂魄散尽时的最后余晖。
“如此说来,确实是死了……”
她低低地附和着,可又猛然发觉不对。
如此常理那是对人而言,可雨师妾本是妖,况且他是受自己招魂而来理应也算是鬼灵才对,哪里来的三魂?
是啊,哪里来的三魂?
难不成……
他之前没死?!
所以他才会没有鬼气!不惧白日!甚至《三魂皆在!?
他并不是被自己招上来的,甚至说……他有可能是故意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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