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祝余愕然,一时分不清现在两人谁才应该是狗。
趁着理智还在,她一个屈膝歪脖就从余下的空隙中钻了出来,这行云流水地动作属实让雨师妾没料到,他默默僵持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站直腰来。
祝余狐疑地打量着他,试图从他春水盈盈的眉眼中找出前日强拉着自己定下招魂术是疯劲来。
她看着,他便任她看着。
她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喉咙干涩地上下一滚。
她的视线逐渐下移,他轻咬下唇,脸似被酒灌成的酡红。
“不如……我们先坐下?”
良久,她站得有些累了。
于是,两人由站着不说话变成了坐着不说话。
祝余:好诡异的沉默,跟身边有鬼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还是决定先解开这一团乱的线球。
“咳咳,虽然这么问不太礼貌,但祖宗……您是死了吗?”
他乖乖点着头,像死了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一般莫名有些自豪地答道:“是啊,我是死了,在井里摔死的呢。”
“……”不信。
见她皮笑肉不笑地瞪着死鱼眼,雨师妾被逗笑,将落下的发撩到耳后,轻言轻语道:
“人与妖不同,虽也有三魂但却不以三魂为要害。”
“不似人类天生灵智,妖得修炼百年才会开智,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方化为妖丹,如此,便也多了一魂。”
“妖死后便是妖鬼,无论三魂伤得如何破碎只有挫了妖丹才会彻底灰飞烟灭,只是当时鬼魅还未猖行才有得‘妖人难杀’的传言。”
他高兴于她终于对自己有了兴趣,斟酌着字眼非常简单明了的全盘托出,甚至还等着她说出想看看自己妖丹的话来。
祝余摸着鼻梁骨陷入思考,虽然从未听说过什么妖鬼,但他的说法也并不是不无道理。
可在她看来,这祖宗明晃晃地告诉自己他死了也会爬上来的说法不是解释,而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又是蛰伏三百年又是想借尸还魂的,他不是想卷土重来难不成还是想娶妻生子?
可她真是无辜的,现在自首还来的及吗?
——你说三百年前雨师妾根本没死,证据呢?
证据是她体内的招魂术。
——他要没死你哪儿招的魂?
他是后来死的。
——怎么死的?
摔死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三百年后好不容易摔死结果魂又因为你被招回来了是吗?
“……”性质更加恶劣,这下真是捅到通天娄了。
脑袋一大,祝余彻底放弃思考,干脆哀嚎地瘫在桌上任凭处置。
“算了,要不祖宗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干脆直接去祝老头手上把我的命薄抢来,要夺舍还是生吃都随你,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趁还有点功德在身上我还能去投个好胎,总比遗臭万年来世做牛做马的强!”
“祝姑娘需要很多功德吗?”
雨师妾一时犯了难,如今他是魂体没有气运可言,就算给她烧了满城的香也是无济于事。
“我可以给祝姑娘建很多很多庙,他们求什么我便去做什么,让世人都拿香火来供奉祝姑娘。”
“……供奉我?”
祝余一头雾水地抬起眼看他,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祖宗想干嘛,这是想收买自己?
但只是用功德来收买也太瞧不起她了吧,她是那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顿时,她正襟危坐大义凛然道:
“说吧祖宗我们要先做什么?是先杀人呢还是先放火?”
别说,她还真是。
“我……我不想做那些。”
似是怕她生气,他拒绝的有些底气不足,轻抿过下唇声音清醇如酒,低低地飘进她耳中像掺杂着缱绻的温雪。
“我想陪在祝姑娘身边,想看着祝姑娘,想与祝姑娘说话,还想触摸你的手,想像昨日那般被你紧紧抱在怀里……”
说着,他的指尖如蛇游般一寸寸攻占侵略,试探地勾上她的指尖,见她并未躲开这才将整根手指卷入掌心。
放肆却又矜持,望着他媚眼如丝的谄媚更像是在对她应许的祈求。
“就……这样?”
居然不是先报仇雪恨?祝余纳闷,只当他是又准备了什么圈套等着自己往下跳呢。
如此大费周章地缠上她又不急着杀了她,只怕是还藏着什么更为惊人的目的,反正两头都是死,要能将他也拉下地狱也不算白活。
“咚咚——”敲门声骤响,差点没把祝余的魂給吓出来。
“晚膳,我給你拿来了,开门。”门外不耐烦的声音催促道。
遭了,祝仞来了!
她下意识地抽回手却被他猛然用力攥紧,他擒着似有若无的笑看向门外的人影,眼中杀意四起,起身的一瞬,祝余立马抓住他的手。
“等等!祖宗你不会是要先杀他吧?”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祝余顿时有些紧张,他现在不杀自己不代表也不会杀了其他人。
他敛眸看了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在流转到她故作不在意的强笑,低笑一声不显愠怒,眼睛却蓦然睁大了些。
“我怎么做取决于祝姑娘怎么做,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再事事顺着祝姑娘的意了。”
藏匿于幽暗烛光之后的双眸似藏着一头蠢蠢欲动的猛兽,与格格不入的笑脸割裂成了两幅面孔。
祝余心中冷笑两声,明白这不过是他真面目的冰山一角,而不是以前那个做什么都怯生生的爱哭鬼。
“嗯,我知道。”
松开手,她转身快步朝门扉走去,在祝仞要推开门前抢先一步半打开了门。
“在里面干什么呢开门开这么久?”
祝仞端着食盘站在门外,不满的语气都快腌出味儿来。
为了不让他看见里面的大麻烦,祝余将门夹着刚好留个自己的宽度,看架势也不准备让他进去。
“饭还吃不吃?”
“吃!”
“吃还不让我进去。”
见他就要撞过来,祝余连忙夹紧了门。
“哎哎哎!我刚换衣服呢,里面乱的很,小叔你还是别进去了!”
祝仞狐疑地挑着眉,阴阳怪气道:“但我怎么看着你倒是像藏了什么野男人?”
这男人该死的直觉!被点到心虚处,祝余更是慌张起来,一手接过食盘就直接闭门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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