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死亡,有一种麻木的感知能力。
医院。
少年时常伫立在床边,冷漠地注视床上躺着的老人。
他冷漠得仿佛一团空气。
医院是占用的房子,据说是某个王爷的府邸,王爷已经作古,但是无机的建筑物好不容易逃脱“被毁”的命运遗留了下来,一部分用做了医院,一部分做了办公的地方,还有一部分做了学校。
已经入冬,冬意萧瑟。
病房里不止袁老太一个病人,同房还有三位,都是土快埋到脖子的主,袁老太不是里面病最轻的,却是精神最矍铄的,她坚持不让护士管自己屎尿,上厕所也要自力更生,她的宝贝孙子沈时来看她,她也绝不让他动一点手,只让他打一点热水。
沈时此时往病房里一坐,他背后又跟上了两个小姑娘,是附近学校的,盯上了他的皮囊,非要看个清楚。人青春年少时,受生长激素影响,总是对皮囊好的给予更多的关注力,生物激素会让人对那种“美好”的东西,充满无可抵挡的渴望。
看一眼也会觉得满足。
沈时在袁老太病床旁,手里拿着一本小诗集,袁老太大字不识几个,却很爱听宝贝孙子给她读诗,沈时年龄很小时,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袁老太被抓去了万人集会的广场,身后挂着牌子,被反压着手臂,头发少有的散乱,袁老太在任何场合都保持着体面,哪怕衣服大家都是一个样的蓝色,她的衣服上的补丁也是规整的,衣袖裤子大了小了长了短了,那都是她一双粗糙至极的手,改得最合适的。
袁老太最不体面的时候,沈时站在袁老太的旁边大声地哭,他的父亲站在另一旁,和众人成为一体,沈时哭时,袁老太就哄他,“时儿,给奶奶唱首歌,小声唱,奶奶听得见。”
后来,袁老太就变成了,“时儿,给奶奶读首诗,你今天不是学了字吗?”
再后来,袁老太说,“隔壁房子里的陈伯伯赵阿姨会历史,你去让他们给你讲讲。”
沈时小时候,院子里住了很多人,后来他们又换了。陈华英和赵俞教了沈时三年,沈时很喜欢他们,后来有一天沈时去找他们时,就看见两位躺在床上,特别安祥,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人围上来,哄闹着说,“嚯,吃药了。”
“不得了,吃药了,这是畏罪自杀了。”
“快,离远点,别和他们扯上关系。”
沈时被年轻的男人一把扯回屋里,房门关得死死的,年轻男人四下里四处搜寻,要寻出和两个死人有关的物品,全部进行消除,整个院子里人都在和两位死者急着划清界限。
沈时趴在窗框上,看见袁老太进了那死人屋里。袁老太以她经年的经历,不避灾祸,毅然要把死人最后的体面还给死人。她给死去的两人换了衣服,擦了脸,整理了遗容。她有一双巧手。长年的重压,似乎并不能压弯她的腰,沈时在那孤独却坚韧的身影上仿佛看见了什么。
他跑出门,跑去了那间房里。
“奶奶。”
“乖乖,来,给你伯伯姨姨鞠个躬,送送他们。”
外面哄拉拉进来一群人,围拢过来,将他们驱散开,最后将那两人用白布拖了出去。
沈时被袁老太抱进怀里,凑在他耳边说,“时儿,奶奶有天这样了,你不要哭。你每年都要记得给奶奶读读诗。”
病房里。
沈时看着袁老太一身力气地正在和隔壁床的病弱女人争夺一只水桶的使用权。
“话可不能这样说,她娘,这桶呢,虽然不是公家物,但是上一位走了,没带走,这可就是大家的了,可不能你看见了就是你的,你先下手就是你的。”
俩跟踪的小姑娘在病房门外目瞪口呆,因为没见过两形销骨立的老太太为了一只绿色水桶能破口大骂半个小时。
“怎么不是我的?它离我的床近就是我的,是我的,我就可以用它来做任何事情。”
“你床位还离那边厕所最近,你是不是混身屎尿屁啊,你是屎啊。厕所是不是你家的?你搬你家去啊。”
“…………”
这种场景非常常见,袁老太就算是个体面人,这些年的磋磨,也早让她成了个彪悍的老太太。
但是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她自己就能明显感觉出自己骂人时,气力都弱了不少,以前一口气能骂三句,现在勉强一句,她对自己的能力下降是有一些不满的。
此时坐回床上,看见门口探头探脑俩姑娘,眼光突然发光了,想招手叫俩姑娘进来。
沈时很安静。
有人说,有人会“美而不自知”“帅而不自知”。
其实这是错误的。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这样,除非它是傻子,否则只要说出这种话的当事者,一定是骗人的。
他们如果硬要说这种话,那么不过是用这种话来获取某种目的而已。
沈时不是傻子,他很聪明。他自知,且明白得很清楚。
这是个四合院一边的厢房,以前是个佛堂,院子里还种着一颗菩提树,枝繁叶茂,冬天也许能挡点风,但是气温更低更阴沉,大家身上的衣服厚得路走快些都成了阻碍,两个小姑娘哄一声,散开了,跑得飞快。
袁老太叹息坐回床上,又在想孙子不能上学的事情。
她可恨那小妖精了。
“她去学校找老师说过了,学校不同意。”
袁老太一惊。
沈时太聪明了,袁老太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孙子对于人的心理,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洞察力,这种洞察力让他能够看透人心,或者利用人心。袁老太以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辨析,这宝贝孙子,不加引导,可能会成变态。他似乎缺乏共情能力。
想到这里,生活经历十分丰富的袁老太,突然一阵心痛。
变态小孙子会变成这样,和他那死掉的爹,她自己的儿子,有关系。
袁老太在建国前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妾,见识是有一点的,这种养了小厮的事情,大家庭是有的。所以自己儿子有一点出格的爱好,袁老太大灾大难经历过的,哪把那点事情放在心上。
错就错在,小孙子出生的年岁真是苦了他了,之后年纪很小的时候,又经历了自己父亲把自己奶奶推出去,这给小孙子精神打击是多大啊,何况后来,她的儿子状况就更不对了,时常把她宝贝孙子拉去看他的小爱好。
孙子的妈妈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当年也是看上自己儿子外在那张皮,迷得神魂颠倒的,什么都愿意付出。
小孙子在这种环境里,袁老太觉得,宝贝孙子,真的苦。
“宝宝,放心,奶奶一定想办法让你回去读书。一定把书读好,知不知道乖乖?”
沈时没给反应,只在看手里的那本书。
他会帮院子里的那个小孩,会替他顶替了“偷看女人洗澡”的罪名,进而还被学校退学了,原因就是那小孩他妈工作的单位能弄到国内不少还没出版的书籍。
比如这本“存在主义”哲学。
他的人生一片虚无,他觉得世间万物全是空荡。什么又是存在呢?
夜色降落,少年退出医院。
走在回归的路上。
城市安静下来,在距离一个大广场的拐角的路口,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李华是菜场的经理,职务是靠家里老婆弄来的。说起这个老婆,他年轻的时候,身份划分是贫下中农子弟,那是顶级的好身份,娶媳妇容易,他年轻时模样又尚可,于是和一个家里划分成分很不好的姑娘结婚了,姑娘生得美,过了特殊时期后,身份划分不一样了,手上门路极其多,一路调岗,频繁调工作,且工作的路子越来越多,那家里舔了家具,都是媳妇的功劳,还给他寻了工作。
但是外面话不好听,他老婆的流言蜚语更是多,这位经理受不了流言蜚语了,梁丽丽那日那手一摸,给他摸得心惊肉跳的,过后又回味无穷。他后来一寻思,阮清比起梁丽丽来,可更年轻更有姿色,如果梁丽丽有这个心思,保不准他给个提示,阮清也有那意思呢。
所以他特意留到下班后,一直候着阮清下班,见阮清要走,便说和阮清谈公事,路上聊聊。阮清往家里走,他就跟在旁边。
阮清啥心思的人,什么看不明白,她要看不明白,上一辈子,她还不知道怎么被一群群男人给吃了呢。
但是阮清也不拆穿,装傻当听不懂,她现在还要在菜站留着呢,和他撕破脸不好办,而且这个年代,真撕破脸,那真是两败俱伤。关键这事吧,她特无辜啊,犯贱的不是那男人嘛。
阮清推着那自行车,刚明白了男人意图之后,装傻充愣在大广场上见人多就要骑上骑行车撒腿跑路,她想这狗日的,不至于在她自行车后面追吧,那可真贱地勒。
结果好嘛,真跟着追。
阮清突然停下自行车,微笑着说,“李经理,那边路口,我在那等你。”
李华搓着双手,心想,果然啊果然,她果然是愿意的。女人就是这样的。他其实早撞破了自己老婆和别人的“好事”,但是窝囊地不敢说,怕工作没有了,最后家也没有了。然后就这样假装无事地闷在心里。
现在怎么样,自然有年轻的小姑娘看上他。
李经理满怀憧憬地朝阮清说的小角落快步走去,结果刚走到拐角,一个结实的尼龙包朝他砸过来。
这年头的尼龙包可硬了,和块砖头似的,何况里面,阮清真放了块砖。
原本阮清想亲自动手的,奈何这具身体可能之前营养没跟上,那瘦得啊,手臂上面没几两肉,最终只能靠工具帮忙。
她可不怕这贱人出去告他,就像他来骚扰,阮清不敢撕破脸让大家知道一样。
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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