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到了南方，就直接住在了宋扬那里。那是栋报社的小公寓房，就三十多平米，不能做饭，一到台风天气，窗户就被吹得哐哐响，整个空间仿佛摇摇欲坠，宋扬说了几回，让她自己去找房子，但是阮清不愿意，就赖在那里。

宋扬平时在单位吃饭，现在每天晚上还要负责给阮清带一份饭菜回来，她烦不胜烦，最主要宋扬男女关系比较复杂，现在都没办法轻易带男人回来了。

她其实也理解阮清，清江市的事情，虽然阮清完美脱身，但是毕竟几年都砸在那里，对于阮清而言，其实也是一场“失败”。她要重新开始，总是需要时间。人是没有办法迅速抛掉过往，马上开始的，除非那是一个机器人。

她常常下班回来时，就看见阮清坐在窗台上，一个人静静地抽着烟。

“在想什么？”宋扬坐过去问。

“人活着为什么？”

“你以前不是不爱想这些问题的吗？”

阮清说，“这些天我突然回忆起，我以前是怎么死的？”

“……？”宋扬。姐姐您能说得清楚明白些吗？

阮清说，“我想起来了，我上辈子死是因为我牵着狗出去遛弯，结果一个不小心磕到石子绊倒在地上，就死掉了。”

“。”宋扬。

阮清说，“我也见过陈睿好这辈子的样子了，他有钱，有权，走到权利的巅峰，但是最终成为了阶下囚。”人生过眼云烟，浮华空洞。

“所以？”宋扬问。

阮清说，“所以，我还要和你一起挤在这个房间里，宝宝，收留我吧，我谢谢你。”

宋扬心累，真想对她吼一声，“滚。”

阮清人生颓了有好几个月，一直焕发不出蓬勃的生机。阮清完全知道如今这个时间点要做什么可以赚到大钱，她在南方，她在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她比邻港岛，拥有无数的机遇。但是阮清只觉得累。

见阮明的时候，阮清大概能寻回自己的一些意义。她在上辈子就没找到人生的意义，然后跟着就嗝屁了，冥冥中，让她再活一次，难道老天爷就是为了让她赚钱？

当然，赚钱好啊。

带着阮明到南城最好的饭店吃饭，看着阮明高兴的脸，阮清就觉得心里很受用。这个时候，她就拥有了无穷的赚钱的欲望。

“姐，你少抽点烟，抽烟的女人皮肤显老。”

阮清，“……”

“我很老吗？”

“也不是，我同学看见你，还想让我给他介绍呢。”

“哦。”阮清道，心内毫无波澜。

“我觉得只有时子配得上你。”

“噗——谁？！”阮清一口水喷了出来。

“时子，沈时啊。”

阮清用毛巾擦自己嘴巴，问，“你不是叫他‘沈哥’的吗？”

阮明夹了筷子菜吃了，说，“他本来比我小嘛，那会儿是开玩笑的，我都叫他时子阿。”

“他喜欢你嘛。”

阮清一口茶又喷了出来。她弟弟真是够可以的，她在这事业的打击里心神不宁，整日恍惚，思考人生，这下好，她弟给她整个大的，什么事业乱七八糟的事情，阮清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全幅精神都集中到了她弟弟说的“这件小事”上。

爱情当然是个小事，上辈子她就把爱情当个屁，这辈子更不可能多看中爱情。那些卑微的爱情的酸涩的感情，她看了，只想对里面柔弱的女主进行殴打，想把她们每一个撸不直的脊背，给他们撸直。

她上辈子休闲娱乐的时候，也看不少小说，最大的感受就是，女主在小说里，给她爱的每一个男人加上弧光，而男人写的小说，男主却在开后|宫。

所以爱情呢，想想就行了。阮清打心底里不是特别在意。

但是现在，爱情好像伸出了“触角”轻轻触碰了一下她。

阮清伸手轻轻挥掉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她其实就是单纯的害怕了。怂了。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阮清干干地一笑，喝了一口水问。

阮明说，“很简单啊，我和他玩的时候，我学校有女生想认识他，我做中间人给介绍，结果那次玩可尴尬了，他一直都冷脸，我们去溜个冰啊，他全程带人家溜，但是一个笑脸都没有。”

阮清嘴角僵硬地提了提，那死小孩的臭性格是真地蛮让人讨厌的，上次……上次真是把她折腾得够惨。阮清可能小时候营养不太好，身材本来就娇小，苦头不是一点半点。阮清现在都记得那实验桌一步一步地移位，伴随着某种亘古的节奏，沉默而沉稳，阮清从那节奏里，听出了他的愤恨。那死小孩脸色阴起来的时，阮清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憷。

“呵呵。”回忆里拔出来，尴尬回应着。

阮明说，“后来吃饭的时候，他就说了，他有喜欢的人。”

“哦哦。”阮清应着。

“他说他喜欢的人，叫阮清。”

阮清，“……”

“他可能是开玩笑的。”阮清说。

“我打了他一拳，他没躲，我们在操场里互相殴打对方。”

“打人不好。”阮清感觉自己心尖尖都蜷起来了。这二百五现在还希望她弟弟可不要知道，她已经和沈时睡过了。以后多少牵涉到“没脸见人”这件事。睡了弟弟的同学，一般人干不出来这种事。阮清现在害怕极了。

“打到后来，他说，你是他奶奶选定的媳妇，所以一定是你，你跑不掉。”

定力低一点，阮清就要高声尖叫了。

堪堪维持住自己的威严。

“而且你们睡过了。”

阮清，“………………”整个人都僵硬了。

“是你主动的。”

阮清终于尝到了自己没心没肺造来的结果。阮清都想哭了。

哭不代表软弱。哭只代表她情绪有些崩溃，需要发泄。

“吃饭吧，吃好了，带你去逛逛市场，你不是说想买双好看的鞋吗？”

阮明继承了阮家人皮肤白的特点，所以他容貌其实也是好看的，他认真地看着阮清，说：“姐，你喜欢时子吗？”

阮清面容平静，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完全不回答，企图蒙混过去，“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姐，我能接受时子。”

阮清：这事过不去了。

阮明说，“我在这边有遇到一伙流氓，是他帮了我。”

阮清眉头一压，声音厉了几分问：“你为什么会遇到流氓？”

“交了一个女朋友，结果她是有男朋友的，男朋友就是外面混的流氓，叫了人要打我，时子到学校来找我，正好遇上了，他身手很好，好像他身边有一个专门的人，每个星期教他防身术。所以他教训了那帮人，后来事情就摆平了。”

阮清呼了口气。

不过瞬间阮清就不爽了，“他救了你，你就觉得他适合我了？我那么廉价的吗？”

“不是，不是啦。”阮明坚持说，“时子很厉害的，你不懂。他有张卡，里面有上万的钱。”

“有钱就厉害？我也有钱。”

阮明，“不是啊姐。我是说，他有钱，但是从来不挥霍啊。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自制力的人，他说了他要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我挺佩服他的。智商高的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阮清说，“没有什么智商高不高，明明，他只不过找到了自己的路径而已，他那条路径上你不能走，所以你觉得他厉害。其实你也能找到自己的路径，只不过还暂时没找到而已。”

阮明神情疑惑地看着阮清。

“怎么了？”

“你和时子真像，他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

————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她对沈时，好像只有欲望啊。

她很“哈”沈时。

事情还没想清楚，阮清先被奇怪的事情寻上了。

起因是这样，她此前在南方也有点人脉，攒下了点声誉，所以她到南城之后，自然参加了不少场聚会，认识了不少人。那日，阮清晚上参见聚会，当天晚上自然睡在了酒店，因为喝了酒，第二天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去到二楼餐厅用餐时，有一个中年人奇怪地多看了她两眼。

然后，阮清到一楼的咖啡厅里去找点资料看时，她身边走过来一个妙龄美女。

要怎么形容呢？

南城是经济开发的前沿，所以各种时髦的东西几乎都走在全国的前列，所以当这位妙龄美女，一头黑长直，烟熏妆，紫色唇，一身洛丽塔装扮，出现在阮清面前时，阮清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整个咖啡厅的人，除了她，恐怕没有能欣赏她的装扮的。

这种前沿的二次元装扮，不是家里有家底，能从国外渠道获取到这种二次元的信息，就是直接去过国外，在国外生活过的。

阮清轻轻一笑，“你好，妹妹有事吗？”

那美女直接把手提包往阮清的面前一甩，阮清正在查看一个项目，文件不少放在桌上，她这一甩，文件乱了一桌。

阮清抬了抬眉，“小姐，这是？”

那美女非常不客气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一坐，双手一抱，说，“你叫阮清？”

“我叫阮清。”阮清笑着说。

美女说，“我不跟你绕弯子，我叫肖菱菱，肖XX是我爸爸。”

肖XX的名字，如雷贯耳，阮清不可能不知道。“你好，肖小姐。”

肖菱菱说，“我们家和宗光华家是世交，从小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过去我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待在R国，最近被调回来了，而宗爷爷家没有年龄合适的孙子，除了……”

提到宗光华时，阮清心里就跳了跳。宗光华是谁，当初回清江市宋扬都要专门跑回来，靠着关系才能采访到他的归国华商，国内高官的座上宾，在这个以经济发展为第一要务的时代，资本以及资本家就是最重要的。

而他，就是沈时的那个港岛的爷爷。

“除了沈时。”阮清补充道。

说出这一个名字的时候，阮清感觉到了心里的一阵微痛，很难形容。那仿佛是一种某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人夺走了”一样的拉扯感。

小说里说的“拉扯感”，原来是这种感觉，她开始信了。

而阮清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危机感。她好像，是，喜欢，那个少年、青年，乃至于略见成熟魅力的男人。

噢。

这是喜欢。

她喜欢他。

阮清的眼睛里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然，然后呢？”阮清问。她心里有些激动，但不知为何激动，她和那人，其实还处在矛盾里呐。

哎。

爱情啊爱情。

让人盲目而冲动。

愚昧而生机勃勃。

“然后？”美女像是也被问住了，跟着就有些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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