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你死我活……”元令仪轻声说道。
她低眉沉思，琉璃般的眼珠滋生丝丝缕缕的棉絮，成山作水，万青藏尽。
“备厚礼，去边宅。”
溪涧水流涓涓，轻柔地扫过岸边，沾湿岸上人的鞋履。
萸紫劲装的护卫相连城墙，自岸边一里起，便将边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元令仪透过马车小窗见的，便是这副景象。
她长舒一口浊气，缓缓踱步到人墙跟前，“烦请通传一声，阆京英国公府元令仪请见陆老。”
那侍卫略微后退一步，带动腰间长刀，鎏金的刀鞘瞬时晃了元令仪的眼，紫水晶搭上白玛瑙的拂紫绵刀穗，甩起来流光溢彩。
“大小姐请，我家主人已久候多时。”
一身绛紫华袍的老人，倚在柳树之下，百无聊赖地拨弄鱼竿。只是溪流清浅，一眼便可见其中无鱼，吊钩之上亦无饵。
听见脚步声，老人一歪头，白眉之下眸光精铄，高鼻薄唇，五官锐利风流，年轻时定是一位无双的美男子。
“来了……”陆明爵随意将鱼竿扔到一旁，“半日了，竟钓不到一条鱼，扫兴。”
元令仪静默地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心中却是思绪翻涌，静待他发作。
“吾孙说，王玙留他不得许久了。”陆明爵声音如大风刮过，响亮得如同耳光，“大小姐可知啊？”
“也是前些时日听边大人提起的，具体不知。”元令仪轻声答道，眼睛直直盯着他宽阔如山的背，提心吊胆。
“哼！”陆明爵冷笑一声，“这傻孩子为官多年，竟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猛地转过身，身姿高过元令仪近两个头来，居高临下，黑黢黢的影子投在她的身上，似山崩倾倒而下，直让她透不过气来。
“大小姐觉得，当真是琅琊王氏要与我陆园作对吗？”
“迷离惝恍，难窥真相。”元令仪仰首凝视陆明爵，无波无澜，“只是边大人有他的道理，倒也未必不可信。”
陆明爵眉尾一挑，眼皮半耷拉下来，遮住一半的瞳仁，“王玙保高澄，我这孙儿又与太子交好，政见相左，是常态。”
“阆京城里的腌臜多了去了，越是名门望族越是让人作呕。”他望向阆京方向，昏黄浑浊的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厌烦，“王玙道貌岸然，沽名钓誉久了，把名声看得比命还要重，他没有那个胆子胡来。”
“凭揣测，便断定此事与王玙无关，是否太过武断。”元令仪冷声说道，“毕竟王玙此人，老谋深算。”
“他？老谋深算？”陆明爵忽然笑出声来，狂浪的笑声似五脏六腑共鸣而来，“他若真是老谋深算，便不会被人算计了，还在沾沾自喜。王氏到他这一代，危矣。”
元令仪缓缓垂首，脑中全是他的话，字字句句拆解开来，只觉得一阵心惊。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与她说这些，嚣张狂悖，朝廷是怎么容他至今的。
“女娃娃……”陆明爵薄唇一歪，白花花的胡须翘起来，露出一排森森的牙，“莫要怕，老夫远赴苏州，又不是来了结你性命的。”
一挥袍袖，他猛地转过身子，“老夫此生，忠心太子殿下，九死不悔！”
元令仪顿时愣在当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半会竟消解不了他的话。
陆明爵浑不在意，大步流星地进了边宅，方才的金刀侍卫恭敬地引着元令仪进到院中。
“元大小姐海涵，我家主人不羁惯了，绝无冒犯之意。”他礼数周全，不似下人，更像是哪家的公子。
“今日有劳了……”元令仪柔声问道，“不知您怎么称呼？”
“不敢当，小人燕溪山。”他朗声答道，“是陆园的侍卫。”
“敢问燕护卫，张宓福何在？”
“小人不知……”燕溪山笑意盈盈，只是这笑意如同假面一般，硬生生地挂在脸上，直叫人浑身不自在。
元令仪眉尾一挑，旋即便勾起了嘴角，别有深意地笑起来，“是我唐突了。”
“贵人言重了。”燕溪山端起手肘，手掌指向边鹤扬的卧房，肘尖硬生生地偏成了斜后方。
元令仪略一点头道谢，便进了边鹤扬的房间。
卧房与上次来时，脱胎换骨。
书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往日雅致的布置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类金器，帷幕等亦是被换成了油紫薄纱。
触目可及，尽是富贵。
几个侍女越过元令仪，捧着一片红彤彤进到内间，就听陆明爵声如唢呐。
“你且看看，这婚服可满意？”
“外祖父，不要再胡闹了！”边鹤扬声中带着慌乱，“你快放了阿福！”
“老夫就看不得你这性子，扭捏不似个男子汉，倒真是肖了你那便宜亲爹！”陆明爵大掌拍在床侧，险些拍散，“婚姻之事，本就长辈做主！今天，你必须给我娶了她！”
元令仪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万万没想到，他劫了张宓福竟是为了婚事。
“我不可能娶她。”边鹤扬声音朗朗，“如今我是个废人，不能耽误了她。你就算是杀了我，也不会遂你的意！”
“我杀你做什么！”陆明爵阴恻恻地一笑，“我绑了你成婚即可！来人！”
燕溪山等人瞬时冒了出来，冲进内间，两个侍女不知何时拉住元令仪，将她带了出来。
房内一片混乱，边鹤扬的怒斥之声不绝于耳，到了最后更似带了哭音。
元令仪站在窗下，额头涔涔冒汗，只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卷入了闹剧之中。
“咣当！”门大开，几人抬着边鹤扬就冲了出来，几个年轻力壮的侍卫气势汹汹地奔向前厅。
元令仪与边鹤扬匆匆对视一眼，只觉得滑稽。
他浓眉蹙起，眼角微红，眼眶还存着一汪清泪。水汪汪的模样，惹人怜悯。
她连忙跟了上去，只见张宓福亦是被五花大绑，金灿灿的冠子，金线繁绣的大红嫁衣裹在身上，因挣扎已然是乱了套了。
“陆老，这太过荒唐！”她匆忙拦住陆明爵，“婚姻之事，岂可儿戏！”
“怎么就儿戏了！”陆明爵绕过她，大喝说道，“父母之命，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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