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男女之间,有纯洁友谊么?当然有啊,只要你别过界,温诚坚信他的理念没错,又不是大火爆炒的一盘菜,菜和油只要一接触,就噼里啪啦的冒火星子,立马熟透了。
但这是他遇到宋槐前的观点。
现在想想就觉得放屁,喜欢一个人就会冲动,没任何理由,明知概率渺茫却依然飞蛾扑火,浑身骨肉血液都焚在热焰里,天雷勾地火似的丧失理智,不叫爆炒,是油炸。
饭店上菜速度挺快,不出所料满满一桌子,主食米饭,鲜榨的玉米汁,很浓稠,玻璃盖子一打开,满满的玉米香气。浓厚酱香料汁里正烤着煎炸过的武昌鱼,鱼切成两面,均撒上层小米椒和葱段,肉质紧实很鲜嫩,鱼周围的汤汁煮配菜,还有五六盘南北方常见炒菜。
“吃不了,”宋槐给他拆筷子,“你点太多了,这多少钱。”
“你别管多少,吃不了打包。”
“AA吧。”
“不收。”
宋槐没再说话,虽然觉得烤鱼和火锅没什么区别,都是放进去,煮一堆菜,但为了不扫兴,夹一块进碗里,一下下挑着吃,鱼肉被分成颗粒状再咽下去。
“你平时就这么吃饭,”他说,“还是看见我就反胃。”
“没那个意思。”
当然不是了,今天宋槐就反常,她并非毫无感情的干活机器,她也有情绪,她也会难受,会委屈,她也刚刚二十二岁,宋槐想起老师说的话,难受了你就哭,你委屈,就有任性耍脾气的权利。
可是,谁会包容她的脾气呢?她耍给谁看?谁愿意看?
如果哭泣是灵魂的发泄口,是鱼儿游到水面换氧气,那宋槐永远是堵塞的,处于窒息状态。
温诚用公筷给她夹菜,这一筷子,那两筷子,把她碗盘全堆满,像极两座小山,“都吃完吧。”
“你干嘛。”
“我喂猪。”
筷子一收,搁盘子上再也没动,他是真没一点儿胃口,想和宋槐谈谈,却看到两只哭红的眼睛,没忍心说,那件事儿就像空气一样滑过,无色透明不留痕迹。
宋槐怔怔的看着菜,鞋尖不小心和温诚的碰上,确切来说是顶在一起,隔着鞋,谁也有触感,谁也装不知道,谁也不撤回去。
“诶,想被噎死么?能不能慢点儿,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你抢了。”
宋槐喝玉米汁顺顺,她又干又燥,额角挂上汗珠,脸还被锅的热气弄红了,温诚看她红扑扑的脸颊,给那张冷脸添了温柔明媚,原来她也有普通小姑娘的轮廓,而非时时刻刻沉默寡淡。
“我选的,这家怎么样。”他问。
“挺好的。”
“明天再来一趟?”
“不来了。”
“不是,我跟你有仇么?”温诚脸一歪,不友好的看着她,视线扫过她低垂的睫毛和额头细密的汗,“我哪儿得罪你了?做人别这么绝,喜欢你我没犯法,更没犯天条,用不着你替天行道。”
“......”
宋槐拒绝回答,然后抬眼。
这是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温诚,他是衣服架子,肩膀胸膛挺阔,与脖子将近直角,毛衣贴身显得整个人清俊落拓,五官更占优势,眉目间清棱棱的,深棕色瞳仁如无底旋涡,多看几眼就被吸进去,还有那张嘴.....微凉,柔软,亲吻时只用唇珠触碰。
一场荒唐的回忆与审视,宋槐表面淡定,实际碗边的手早紧攥成拳。
他身上集齐很多矛盾,混蛋,克制,有礼,这样的男人无疑是有魅力的。
-
吃过饭,再次坐上他的车。
温诚走高架,一路飙的很快,分明就是把气撒在路上,他怕宋槐晕车,开了点儿天窗,让冷气进来些。
宋槐坐直身,双手攥紧安全带,“温诚,”她太难受了,这几天作息紊乱,工作也累,几乎没休息时间,吃饭纯粹对付一口,今天可能肚子灌进冷风,肠胃痉挛了,翻滚着汹涌的惊涛骇浪,她憋着,决计不愿被他看到狼狈的一面,“我,我想吐。”
“啊?”
“我不吐你车上。”
“你敢吐一个试试!我刚洗的车。”
他看宋槐抱着肚子缩在那边,头靠门,脖颈碎发间全是汗,声音变得缓和一些,“等着,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宋槐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冷风吹红她的脸,羽绒服帽子上一圈白绒打颤,“把我放公交站。”
“不放。”
宋槐勉强直起腰,皱眉看他,“下午阿金找我有事情,火锅店还得帮忙。”
“会不会请假?”温诚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同情心,瞬间坍塌了,有些人愿意没苦硬吃,没罪硬受,那是她该,管他屁事儿,爱谁谁去吧,
想到这儿嘴角抽了抽,“宋槐,你能不能别自虐,生病了去干活,再吐人家车里?”
“那你现在带我去哪儿。”
“去我家。”
“我不去!”宋槐一双眼睛,倔强的锁着他,命令他,“你现在就放我下车,阿金找我有事儿,下午给客户送货,我得跟着他去趟世贸。”忍着难受,字从牙缝里憋出去。
“再告你一遍,生病别干活,很坚强?值得表扬?个屁,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的赚钱,要不要命了。”
温诚声色有些冷,“还有,别跟我提阿金,每天让你洗车有什么好的,这种人你就当回事儿了?”
人阿金挺好一小伙子,跟宋槐差不多年纪,做事利索,情商也高,来回跑送零件说明人有耐心有毅力...优点还挺多,但温诚就是喜欢不起来,并且,不想和他做朋友,温诚不知道,解释不清。
“你不去我家去哪儿?火锅店睡沙发椅上?还是再来个劣质短租房,”他说着说着都气笑了,“你妹都住幼儿园了,你就不能把钱都花自己身上,对自己好点儿?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天天就喜欢自虐是不是?省吃省喝,什么都省!最后把钱搭进药里,这样你就舒服了对吧,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你自己掂量掂量吧,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轮不着你教育我。”
“我陈述事实。”
一路再无话。
车就开的越来越快,从高架到温诚小区停车场里。
熄火。
两幢高楼间是风口,凉气冷飕飕的穿过,吹起两人衣摆。
温诚看宋槐眼角湿润,尽管羽绒服厚实,站风里一吹,她看起来也消瘦,孑立,发丝在汗湿的脖颈里飘着,领口上的眼圈很重。
他本来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在看到宋槐以后,全被她浇灭了,像块儿冰融化,从坚硬到柔软,软透了。
“来,上楼,我家里有胃药。”
宋槐虽然没理他,但也跟着坐电梯上楼。
开门后,温诚先进去,两只鞋一揣就去电视柜下面找药。
宋槐站在门外的垫子上,捋捋背包带,两脚不向前迈步。
“怎么。”温诚回头看她,“家里有鬼啊。”
“这么进去会把你地踩脏。”
两个人站在原地互相看了一会儿。
温诚又看了眼她的鞋,起身走向鞋柜,抽屉一拉,全是40、41码的男士拖鞋,他找了双白色的摆在宋槐脚边,“穿这个,新的,就是有点大。”
宋槐关门进屋,换上温诚给的拖鞋。
她靠玄关的那面墙站着,看温诚翻箱倒柜,又抬眼环视他的家。
从入户玄关那面鞋柜开始,这个家就干净敞亮,主色调为灰,又以各种深色作点缀,温诚明明是个张扬耀眼的人,却喜欢黑白灰。
刚装修时,家具花费他不少心思,奈丘钢琴键浅棕色组合拐角型沙发,棕与米白相间,莫兰迪色调比例专门调配,意式法拉利皮,柔和不突兀。茶几反而很小,简约大理石小圆几,和地砖同系列,像美短毛色。
还有墙角三角状酒柜,他专门用来收藏各种酒,或喝剩的酒瓶,好多年过去满满一柜子,天花板上两个hermanmiller吊灯,不规则套环状,像路边概念雕塑,刚开始他觉得很诡异,但听到设计师访谈背后的寓意,竟然出钱拿下,它们是determinism决定论的具象化体现——凡事有因果。
宋槐注意到电视旁两个落地音箱,抬手碰了碰。
“这个打游戏用。”温诚边找药边回她。
“在客厅?”
“....电视联网下载就行。”
还有小圆几上黑丝绒首饰盒里插着的两排钻戒。
“你家这么多戒指。”
“这是我刚进公司开始收集的模型钻,每出一款新品前,都会制作定比例模型找人试戴,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我参与的营销项目,”他说,“现在不收集了,几块石头而已,看多了都一样。”
几年前他热衷收集,钻石的工艺复杂,每一款他都当成事业里程碑,设计出图、雕刻蜡、胶膜注蜡、倒模、砑光、抛光,选钻,镶嵌,最后质检,不过任何一样东西接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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