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余晚之却是进退两难,已经走到半道,车却坏在了路上。
油纸伞已经被吹烂了,不知被风卷去了哪里。
急雨如注,浇得人睁不开眼。
楼七几次劝说余晚之回车上,她都没去,她单是站在这里,车都推不动了,再多个人的重量更没法动。
余晚之看向四周,泥路一边靠着山壁,大量的雨水从山上冲刷下来,漫过泥路,又朝着低洼处流去。
余晚之直觉此地不宜久留。
她转头看着楼七和川连同时推车,眼看车轮就要滚出泥坑,又泄劲滑了回去。
“我也来帮忙一起推吧。”余晚之大声说。
雨太大了,张口就能吃上雨。
“你那点力气,不顶用!”楼七大喊着回她,她的肩膀抵着马车,和川连一同使力。
余晚之走出几步,地面湿滑不平,她一下就跌进了泥浆里,她不等楼七来扶她便自己爬了起来。
手腕不知剐蹭到了什么,刺痛了一下,她此刻没工夫去管,走过去两手撑着马车。
没来由地,余晚之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抬眼望向四周,危险的预感让她浑身的寒毛都在急雨中竖了起来。
“别管车了。”余晚之忽然道:“快把马解下来!”
川连当即去解马。
余晚之望着山壁,她抹了一把脸,透过雨幕看见从山上流下的泥水逐渐变得浑浊,雨声里夹杂着极度陌生的窸窣声。
还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雨中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仿佛大地的咆哮声。
余晚之抬目看去,瞳仁中映出迅速垮塌而下的山壁。
一股浓稠如墨的泥石流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卷着巨石断木的泥浆,从山壁上汹涌而来。
“跑!”余晚之大喊道:“骑上马跑!”
轰——
泥流翻涌而下,马车车厢瞬间被吞没进去。
沈让尘立在门口,盯着屋外的倾盆大雨。
余锦安也焦心,借由话题转移注意力。
“原定的放榜和三月十五的殿试因士子闹事推迟,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沈让尘颔首,却没有接话,仍旧忧心忡忡地盯着大雨。
暴雨如注,狂风也不甘示弱,院中的草木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树叶堵住了排水沟,院子里的雨水积了半尺多高,丫鬟正拿着钩子疏通。
“多少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余锦安自顾说着,他眉头紧锁,“也不知汴京的福寿沟能不能顶得住。”
忽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过了许久,雷声迟迟而至,惊雷震得丫鬟纷纷往里躲避。
“我去接一接她。”不等人撑伞,沈让尘就在这一声惊雷声中一脚踏入了雨中。
“既白!”沈让尘扬声道。
既白飞快跟上,“公子!”
“跟我走。”
两匹骏马冒雨疾奔,马蹄踏着闷声溅起泥水。
他浑身已被雨水浇透,沈让尘心想,待会儿要是见了她,若她问起他为何如此狼狈,他便借机装一回可怜。
他从余府去围场的那日清晨便是这样,她那样的性子,实则是遇柔则柔,遇刚则刚,他稍一示弱,她便心软。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织成的雨网模糊了来路和去路。
隐约间,沈让尘似乎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抹了把脸,一甩马鞭,距离越来越近,奔来的的确是一个人。
那人抓着马缰,拼命抽着马臀,嘴里不知在喊些什么,那马似乎是受了伤,一只蹄子无法落地,走得很慢。
它越慢,马上的人就越心急,他起头看着前路,忽然看见了疾奔而来的人影。
川连几乎是直接滚下马背,他朝着来人冲过去,看见来人竟是沈让尘,大声呼喊。
“二公子!”
沈让尘在川连跟前勒马,见他独自一人,心下一沉,问:“她人呢?”
川连一下跪在泥水里,带着哭腔道:“走,走山了,小姐她……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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