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很聪明，尤其是对数字这方面，极其敏感，余笙之前就有意让她管账，现在正好拿给她练手。
送走陈氏，余笙身后响起轮椅声。
“你把钱全给她，就不怕她私吞？”
自从昨晚坐上轮椅后，沈度心里似乎没那么抵触了，甚至使用起来也很顺畅。
“私吞？她以后不过了？”余笙并不担心，陈氏虽然不太聪明，但不傻。
家里所有的收入都指望着她，陈氏私吞这笔钱，就等同于断了以后所有的财路，她才不会做这么赔本的买卖呢。
余笙扫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扭头看向沈度，“要不要出去看看雪景？”
沈度一怔，看雪景？
他将目光转向窗外，半晌没开口，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就在余笙以为沈度不想出去时，沈度微微点点头，应了声好。
昨天下的雪不大，但是足以覆盖住整座城。
余笙推着沈度往外走，原本只打算在附近逛一逛，可走到一个岔路时，余笙脚步稍顿，心念一动，犹豫片刻，她转身带着沈度上了山。
山路崎岖不平，下了雪后更难走。轮椅很重，上面还坐着一个大男人，余笙在后面险些推不动。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在附近转转就好。”沈度蹙了蹙眉，偏头对余笙说道。
“没事儿，你别乱动，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余笙语气轻快，完全听不出吃力的感觉，但沈度听着身后逐渐沉重的呼吸声，知道余笙快把所有体力都耗尽了。
沈度紧紧抿着唇，放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攥紧。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无比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像个累赘。
沈度不知道余笙要去哪里，只知道她推着轮椅七扭八拐的，越走越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到了地方。余笙喘着粗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到了。这地方是我前几日偶然间发现的，我很喜欢，当时我就在想，得找个时间让你也来看看。”
这里是一处山坳，脚下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地方不宽，只能容纳三四个人左右。
余笙张开双臂，闭着眼睛感受山顶的冷风。她的模样很美，脸颊上还残留着推轮椅时累出的红晕，看上去自然又灵动。
沈度安静地看着她，第一次察觉他到这个新婚妻子，原来是这美。
“空气真新鲜啊！”
余笙深吸口气，转回头来看着沈度粲然一笑。
沈度呼吸一顿，余笙的笑跟他认识的世家贵女不太一样。因为规矩束缚，贵女们讲究笑不露齿，表情自然。而像余笙这样，扯开嘴角，笑容灿烂的模样，在京城里是没规矩的，是低俗的。
“你看下面。”余笙没有察觉沈度的异样，伸出手指向山下的城市。
云城的青砖素瓦上盖着薄雪，屋檐下融化的水渍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浅浅的金光，像是被人用棉花遮掩起来的宝藏，透过雪的缝隙，暗暗张扬。
自从来了云城，沈度一直待在小院里，别说云城，就连小院他都出来看过几次。
但是现在，他站在了山峰上，俯视着这座小城。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许是雪后的云城过于壮美，余笙突然一腔热血上涌。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随着最后一句词落下，沈度惊讶地张了张嘴，被词深深震撼着。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词句大气磅礴，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胸有成竹的霸气，不像是余笙这样天真开朗的人能作出的词。
“这是你写的？”
“你觉得像我写的吗？”余笙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沈度。
沈度轻轻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确实不是，这是一位前辈写的，厉害吧。”余笙语气带着满满的自豪，一副炫耀的语气。
“嗯，确实厉害。不过有些地方我听不大懂，唐宗宋祖是人名吗？还有成吉思汗，听着像是外邦？”沈度问道。
“额，这些说来话长，回头我再给你讲吧。”余笙摆了摆手，觉得现在不是科普的时机。
“沈度，你听着这样的词，看着这样的景，心里有没有什么感悟啊？”
“什么感悟？”沈度目光平静地看向余笙。
“就，一直狭小压抑的心情被释放，感觉像是从一个小匣子里走到了草原上的感觉，你没有吗？”
余笙尽力地描绘心胸开阔时的感受，可沈度表情一直都很平静。
余笙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的放松和欢愉，但是没有。
沈度的脸上只有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其实沈度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平静的，只有在情绪崩溃时，心理压力过大时，才会变得激动，变得暴躁。
“好吧，那你就当我送你一个小礼物好了。”余笙暗暗叹气，心道心理疾病果然不是这么好治疗的。
“什么礼物？”沈度问道。
余笙瞪大眼睛，“这片景色啊，还有刚刚背的词。”
“这也算是礼物？”
“怎么不算！”余笙微微炸毛。
“我这千辛万苦地推你上来，又带你看风景，又给你背词的，就是想告诉你，风景就在这里，怎么看，从什么角度看，取决于心，而不是腿。”
余笙很想做一个人生导师，企图用一两句话令沈度幡然醒悟，可惜她不是这块料。
沈度沉默半晌，最后不太确定地问道，“那首词，讲的不是这个吧？”
“……”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好走许多，快晌午的时候，余笙带着沈度回了小院。
刚一进到小院，就看到院中石桌旁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浅灰色麻衣，袖子上还沾着木屑，坐姿很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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