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歌眼中的同情如有实质。

也是幸好楚长歌如今不过只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喽啰，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的无礼。

楚长歌稍稍看了一会，就收回了眼神。

她压下眉眼，捻了捻素衣衣角，又变回了原先那个安静不起眼的路人甲模样。

并非喜欢红色的人就一定会容不下任何其他的颜色。

楚长歌喜爱红色，但这也不耽误她觉得白色好看，更不会妨碍她身穿白色的清淡素衣。

偏爱红色偏爱到眼里容不下任何其他色彩的人：

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癫子，要么是纯粹的强迫症。

总归不会是什么正常人，对于红色的喜爱也不是一种正常的状态。

楚长歌用手指绕了绕头发，等得有些无聊。

此时早已是云山派新弟子入门试炼的最后一场试炼，楚长歌这些已经抵达了终点的弟子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云山派弟子了。

这意味着在这之后的挑选分配上，无论楚长歌有没有被长老峰主们直接选中。

又或者在测灵根时楚长歌测出来的资质并不达标。

也不影响楚长歌这些通过了试炼的人成为云山派弟子，进入云山派的大门。

也就是说等尘埃落定，楚长歌最次也能是个外门弟子。

所以楚长歌也不是有意要对于盛儿施展同情浪费时间的。

只是眼下她确实没什么事可做，离最后一场试炼结束还有三个时辰的光阴，漫长得很。

那边比她先出来的一群捧哏又确实叽叽喳喳吵到烦人，楚长歌这才没忍住，情绪稍微失控了一点。

实际上楚长歌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很会隐藏情绪的……魔。

她们天魔本就以情绪为修炼手段，身为纯种天魔的楚长歌更是对情绪感知有着极为通透和敏感的天赋。

情感太匮乏之人演不好戏，可情感太泛滥之人又容易太过入戏。

太过入戏会造成演戏者的不清醒，给自己造成内伤的同时，还会达不成演戏的目的。

戏者演戏是带着目的去欺骗别人的。

如果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的戏者，又怎么能做到通过演戏来控制他人的情绪想法，从而最终得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其实楚长歌是不善于演戏的，她的情绪太过泛滥，一点小动静都能让她很不舒服。

楚长歌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她没有勉强自己去演绎一个或活泼、或辛辣、或白月光的形象。

而是简单明了地摆出来一副文静冷漠，安静到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

不会演，那就直接什么都不演好了。

最好的防御永远是不防御。

只要楚长歌不回应，以文静内敛不合群的小孩的样子处事待人，那他人就永远没有机会抓到她的马脚。

……

重新稳住了安静无趣的模样，楚长歌又变回了一个不起眼的沙子，隐于了茫茫人海中。

那边追捧于盛儿的声音还在继续，发泄过一次情绪的楚长歌此时倒是能不再去在意那些吵闹的声音了。

……楚长歌对于盛儿有所同情。

但楚长歌的这份同情心理可并非出于是：因为知晓胜者最终会是自己，所以对败者有着高高在上的轻蔑与不屑从而报以同情。

——这种细究之下里面带有雌竞本质的、实际是娇妻行为的自我作贱心理。

毕竟仔细想想，如果说楚长歌会对于盛儿的愚蠢产生同情。

那么就代表她会对自己的得胜感到骄傲。

只有在自己能干成什么事而别人做不到的时候，才会产生同情。

说的再明了点，就是只有在做成一件自己觉得是有能之事的事时，只有在自己认同自己所做之事是有价值的、是值得骄傲的时候。

才会产生自满的心态，从而进一步同情做不到的他人。

前提是赢过他人很值得骄傲，并且胜利能带给胜者荣誉感与得胜感。

那么剖析了本质之后，再回过头看看所谓的胜者怜悯给予败者的同情心，就很值得品味了。

如果说楚长歌会对于盛儿有着同情心理，那么就代表楚长歌是以能成为仙君弟子为骄傲的。

这就简直太可怕了，光是想想而已都能吐出来。

可能放在其他人的身上，以成为仙君弟子为得意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毕竟以朱三上界的普世价值观下来看，能成为仙君弟子怎么看都是一件十分光宗耀祖的事。

可对于其他人可以如此，放在楚长歌这个被那位仙君抛弃过的、曾是那位仙君的凡人妻的存在身上。

就太过犯贱也太过恋爱脑太过可笑了。

如果说楚长歌在闲明微跟自己有着夫妻关系的前提下，在这位夫君不仅下凡利用她来历情劫，并且人家历劫完后想起了自己原本的仙君记忆后。

想起了自己曾是那上界高高在上的仙君，并非这凡间无人在意的富商女之童养夫后。

丁点补偿都没给就直接头也不回地回了上界，连封告别信都没有恢复了记忆就抛妻没有弃子。

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不负责任又瞧不起凡人。

并在回到了上界后，这明微仙君也竟是二百年来都从未想起过要报答他那曾在下界的、好歹帮助他渡了情劫、于他有恩的！那个凡间民女妻。

好像凡人帮上了他堂堂上界仙历情劫之难是一件什么很荣耀、很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他明微仙君不需要对此感到愧疚，也不需要为此做出补偿。

如果在有着这些前提之下，在那位明微仙君对楚长歌所作所为包括不限于：

抛弃、背叛、利用、冷漠、无视、不屑、作贱等等这些根本就相当于有着血海深仇的前提下。

楚长歌还能对那位仙君抱有纯粹的敬仰之情，还能以成为仙君弟子为骄傲。

还能被稍微一哄就摇摆不定，觉得这位抛弃过她背叛过她利用过她且二百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夫君还爱着她啊！

那才叫蠢到无可救药，傻到令人叹息。

离谱到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了呢！

所以楚长歌不像上界常人一样爱戴明微仙君，并且她也并不以成为仙君弟子为自豪。

不如说光是成为仙君弟子这件事本身，于楚长歌而言光是想想就是要呕吐到狂翻白眼的恶心地步了。

楚长歌并不以成为仙君弟子为体面事，所以她也不会从“能胜过其他竞争者成为了仙君弟子”这件事上感到得胜感。

没有得胜感就没有自豪，没有自豪就不会对败者产生胜者的骄傲同情。

楚长歌对于于盛儿的同情并非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与不屑，而是一种共情、一种发泄。

是一种对于平凡无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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