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平稳迅速的行驶在空旷的市郊路道上。
除去驾驶位偶尔传出方向盘转动的声音和很轻的引擎运行声，车内再无其他响动。
阮黎安静坐在后排座椅上，眼神平直望向窗外，像是在看沿途风景，又像是在出神。
谢欣路瞄了几次，也没拿准她此刻到底是在干嘛，顾及前排车主尚在浅眠，不好问话，最终她也选择斜倚在靠背上看风景。
忽的，阮黎手机铃声响起。
声音不大，可在安静的密闭空间内格外清晰。
手机的主人还保持方才的状态，一动未动，到此刻，谢欣路才确定，这一路阮黎并未看风景，而是在出神。
铃声过半，她还未回神接电话，谢欣路瞥一眼扭头看过来的吴坤和明显移动身体的顾时序，讪讪笑了声，抬手推了推阮黎的胳膊，“你手机在响。”
阮黎在晃动中乍然回神，慌忙拿出手机接电话。
来电人是艺统组长胡姐。
半分钟后，电话挂断，谢欣路随口问道：“胡姐的电话，怎么回事？”
阮黎收起手机，说：“胡姐说第一辆车不够坐，提前走了，第二辆车没等到人，问我们在哪。”
“这样啊，还以为胡姐把我俩忘了呢。”
阮黎提提唇角，算是回应，车厢内重新归于平静。她预备靠回椅背，却在收回眼神的过程中瞧见顾时序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正在看手机。
阮黎抿抿唇，想道声谢，瞧着他侧身毫不在意后排情况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出声。
殊不知，坐在前排的人，实则是在举着手机透过暗色的屏幕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
阮黎三人是最后抵达包厢的。
艺统组长胡姐瞧见三人的身影，起身迎了过来，“顾老师，今晚多谢你了，司机师傅跟我说等不到人，我正着急呢。”
“没事，恰好碰上。”顾时序的反应很淡。
胡姐引着顾时序落座，今天与阮黎二人同一化妆间的两人则朝阮黎俩人招招手，示意她俩坐过去她们身旁的空位。
到跟前，一人小声说道：“你俩可以啊，深藏不露。”
谢欣路听出她言外之意，撇清关系：“阮黎和顾老师之前在同一音乐工作室有过几面之缘，所以今晚他经纪人看到我俩错过了节目组的车子，才说搭上我们的，我俩和顾老师并不熟。”
那人扯唇笑笑，也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
人到齐，就到了点菜环节，胡姐问大家都是哪里人，想尽量兼顾众人的口味，在座十余人大半来自沿海几省，到阮黎，她说家在榆市，须臾，就到了顾时序，他说：“榆市人。”
谢欣路听到顾时序的话，拿胳膊撞了下阮黎，低声：“这么巧，你和顾老师是同乡诶。”
阮黎勉强弯弯唇，心里想，何止是同乡，她们曾经是同学、是恋人，可再亲密的关系，都是从前，如今，她是他避之若浼之人。
商业饭局上自然少不了推杯换盏，席间众人觥筹交错，阮黎作为没什么分量的节目嘉宾，只有跟着举杯的份儿。
到后头，阮黎实在不胜酒力，可饭局没结束，她一新人，也不好开口提离开，只得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出了包厢，暂时躲避一二。
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阮黎连着掬起几捧水洗脸散酒气，抬头对上身前巨大的镜子，明明显现出来的是她自己的脸庞，思绪却没来由的想到了方才饭局上的顾时序。
如今的他，和记忆里的他很不一样。
这样的商业饭局他应该是很游刃有余的，可他的表现却很收着，方才的他，明明人在包厢，却总给人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除去有人指向性的和他讲话，其余时间他都很沉默。
她偷偷瞥了他几次，都只见他安静坐在那里。她不免想起分开后，第一次从网络上看到他的相关消息——
三年前，顾时序参加一档音乐评论节目夺得冠军，也就此出道，进足歌唱圈，节目中他以优越的颜值和独特的声线收获了一大批死忠粉，此后，他从不买热搜营销自己，兢兢业业的专注歌唱事业，出歌频率不高，每首歌却都必爆，不管是影视剧的ost,还是他本人的专辑、单曲，次次霸榜，很快稳坐顶流歌手位置。
三年来，他没有参加过别的综艺节目，是以在看到他是这档音综的力邀嘉宾后，她没再管任何其他的事情，毫不犹豫的报名了这档音综节目。
她写，他唱。
是俩人曾经的约定，也是支撑她熬过来这三年的信念源头。
就算他不记得俩人曾经的约定，只是在节目中有机会完成它，对她来说，也足够了，毕竟当年，是她说的分手。
……
……
出去卫生间，阮黎没急着回包厢，饭局已至尾声，用餐基本结束，胡姐很会调节气氛，带着大家在闲谈，她没有交谈的心思，坐在那里，目光总会时不时的想瞥向他。
三年来，隔着屏幕，他在舞台，她在人海，看了千千万万遍，到今天，终于再次和他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她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阮黎轻叹口气，走至饭店长廊尽头的通风处停下，窗户半开着，有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她的思绪也随着夜风逐渐纷飞。
再次回神，是听见一道试探性的女声。
“阮黎？”
她闻声看过去，怔在那里。
两步远处站着她的老同学张书艺，虽然几年未见，曾经青涩稚气的面庞被成熟风韵取代，变化很大，但她相信，她不会认错，对方毕竟是她学生时代最要好的朋友。
她迅速从纷杂的思绪中抽离，满腔的难言酸涩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填满，她转身走到张书艺面前：“好久不见。”
下一秒，张书艺伸开双臂，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良久良久，抵在她肩头说：“我其实根本没看清你的脸，但直觉那个背影就是你。”
她松开怀抱，四下打量着阮黎如今的模样，片刻，拉住阮黎的手，说：“当年走的时候一声不吭，现在回来了也不主动联系我，真不拿我当朋友了。”
阮黎无声笑着，笑意之下，眼眶莫名泛起酸来，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仿若在海面上飘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才压下去的回忆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翻涌而上。
她看着眼前的老朋友，久久无言，好一时，才缓缓开口：“当年，家里出了点事，走的急，没来得及联系你们任何人，最近刚因为工作关系回国，今天是回来的第五天，还没安置好，所以也没来得及联系。”
听此，张书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当年阮黎离开的缘由，她隐约可以猜出来一点，她无意揭老友的伤疤，但阮黎无比真诚的说出这番话，让她没来由的想起一句话：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她再次张开双臂抱住阮黎，低声安慰：“都过去了，今晚我陪老板来应酬，本来特别不开心，但遇到你，就感觉超值了。”
“我也是，很惊喜，很开心。”阮黎用力回应着老友的拥抱。
交心旧友，就算隔着时间与海的重重阻碍，再次相见，契合的磁场也能一秒回归。
“对了，你怎么在这站着。”
“饭局没结束，不好离开，出来躲躲。”
张书艺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后，她说：“巧了不是，我也是喝不了了，出来躲躲。”
两人视线交汇，一齐笑起来。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阮黎问。
“别提了，做助理，鞍前马后，没一点自由时间。你呢？”张书艺说。
“制作人，这次回国就是参加一档音综节目，”对上老友放光的眼神，阮黎补充，“入行不久，没什么知名作品的那种新人。”
张书艺想起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说：“我惊讶的是你竟然做到了，记不记得高中的社团活动日，在活动教室里，你边谈边唱，顾时序还在旁边捣乱，说他的鼓点更合适，你平时那么安静一人，也就这时候会和他争一两句，还有......”
话到一半，张书艺骤然噤声，懊恼自己竟然一时兴奋在老友面前提起顾时序，瞧着老友逐渐放平的唇角，她连忙道歉：“黎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他的，就真的想到那时候的回忆，一时嘴快。”
阮黎扯唇笑笑，故作轻松道：“没事，我和他，已经见过了。我要参加的那档节目，邀请的歌手就有他。”
张书艺没忍住啊了一声，心想，这的确够刺激的，面都见过了，那她刚刚提及的那些话，属实大巫见小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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