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醒来后在床上躺了很久。
身下是柔软的床垫和枕头,身上是轻软的薄被,在春日上午的暖意中醒来,他却只觉得身体发僵、手脚发凉。
他昨晚又被人杀了。
还是那个女人,还是那把加大的美工刀。
只不过这次的死法不是血液倒灌进肺部,造成窒息死亡,而是颈动脉被割导致的快速失血而亡。
这次死得不太痛苦,只在喷血与倒地之间难受了几十秒。
真正让他感觉到难受的是,那个女人就这么拿着刀坐在他的尸体旁边,坐了整整一晚,一直到天亮才起身。
他身为被害人的意识已经消亡,但身为梦的主体的意识却清楚的认知到那凶手在他尸体旁边守了一夜,就这么拿着刀,死死地盯着他。
他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接受对方目光的洗礼,感受到凶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遍又一遍地逡巡,那滋味仿佛进入了寒冰地狱,如果灵魂有实体,他一定会被她的目光犁得遍体鳞伤。
后来那女人起身离开,他才从噩梦中醒来。
十天,今天是上次做噩梦后的第十天。
不能让这样的梦境成为日常,江肆看着天花板,眼神虚无中带着几分坚定。
正午时分,咖啡馆外的阳光灿烂,新开的梨花在玻璃窗上投下一朵又一朵的倒影,坐在窗边的江肆手指如飞,在笔记本前飞快打字,神情很是认真。
但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个气质拔群的男人不是在工作,也不是在创作,而是以严肃的表情在聊天群里聊天。
江肆:“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三月底已经回家找过了,从小到大的照片中都没找到那个凶手,这次又碰到这种情况,才来找你们帮忙。”
路安远:“女大十八变,你找小时候的照片认不出来很正常。”
江肆:“不,我有一种预感,只要那个凶手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是以前的照片还是背影或者侧脸,我都能一眼把她认出来。”
俞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你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你?绝美爱情,感动哭了”
俞清:我哭了,我装的.jpg
傅昱辰:“怎么帮?”
江肆:“我暂时也没有好的思路,想先从见过的异性身上入手,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路安远:“我建议你先别急着找人,先找个心理医生聊一聊,看医生那里有没有什么专业的建议。”
俞清:“+10086,还可以顺便借着心理问题拖长回来打工的期限”
傅昱辰:“你只找了自己班级的合照是吗?我去联系学校提供你在校期间所有班级的照片,尽量今天晚上之前给你,希望你的感觉是对的。”
江肆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刚好碰到一朵梨花的影子,他微微愣了愣神,片刻后收回右手,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江肆:“这件事解决完我就回去工作。”
俞清:“!你背叛了组织!抬起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群聊的标题!”
江肆眼中带上了笑意,顺手将“不打工联盟(4)”的群名称改成了“打工的去(4)”。
傅昱辰:“……”
傅昱辰:“忘记告诉你们了,我年后就已经开始接手项目了。”
路安远:“嘿嘿,我也问我爸要了点钱开始试试投资……”
俞清:“!!!你们这些老狗!吃我一锤!”
俞清:飞天小女警出拳.gif
江肆见状,再次更改了群名称。一个叫“一起打工(4)”的群聊赫然出现在聊天列表最上方,看起来就极富正能量。
唯一一个不想工作的俞清开始哀嚎:“你们闲得没事的话谈谈恋爱不香吗?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工作,那缰绳,一套可就是一辈子啊!”
傅昱辰:“没有兴趣。”
路安远:“怎么没谈,谈着呢,不耽搁。对了小四,需不需要把我的前女友们拉个表格给你认一认?万一你和我某位前女友有着未解之缘呢。”
江肆面无表情地回复道:“我觉得大概率是没有的,但你确实可以拉个表格,以防下回被人找上门,想不起人家的名字,被人家指着鼻子骂。”
俞清:“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有当时的照片,来来来,大家回顾一下~”
……
江肆按照朋友的建议预约了明天去看心理医生,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心理问题,但连着两次做这样的噩梦实在是有些不太正常。
或许就跟生病的人不觉得自己有病一样,他才会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实际上已经病入膏肓……江肆想到那样的可能,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明天就知道了,有病了治病,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并不是讳疾忌医的人。
只不过,他确实很好奇,如果真的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这个问题的端头会在哪里呢?
他自问是一个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健康幸福的幸运儿,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太大的精神打击,物质方面从来不缺,心态也一直很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无端冒出精神疾病的体质。
“叮咚”
手机传来消息,是傅昱辰发来了照片。
江肆道过谢之后下载解压,按照从小到大的学校和班级的分类,一张张看了起来。
傅昱辰办事妥帖,许多中途转学的同学都有单独的文件夹,但江肆用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张张把所有照片都看完后,悲哀地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人带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是普通的似曾相识,而是杀他的凶手给他的那种压迫感。
那个凶手应该是一个冷漠的人,杀他时带着果断与决然,力气极大,等他死后看向他的尸体时又让他感到一种平静的疯狂,她的目光带着疑惑和探究,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
很可惜,这上百张照片里,没有一个人有那样的眼睛,带给他那样的感觉。
江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问题,怀疑自己的潜意识是不是在欺骗自己的大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精神疾病。
甚至跳出自己的思维来看,他都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神经。
但他确认自己有那样一种强烈的感觉,是错觉也好,是病态也罢,他暂时就准备这么认真地相信着这种感觉,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
第二天,一夜无梦,还算睡了个好觉的江肆早早驱车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心理咨询室。
起源心理咨询,创建人祁源,也是这个心理咨询室唯一的咨询师。每日接待最多两位客人,预约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开外。
江肆能约到第二天的号,不是动用了钞能力和其他中产阶级抢资源,而是找出了高中时祁源欠他的人情,用来作为插队的交换。
高中时期两人交集并不深,江肆也只是顺手拉了祁源一把,并没把他当做是什么大事,但祁源却信誓旦旦地说欠他一个人情,还每年发邮件提醒他一次,在邮件中告知自己的近况,让江肆有需求随时找他。
江肆本以为他不会再和做了心理咨询师的祁源有什么交集,但世事无常,惊喜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他昨天在给祁源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想过祁源能这么快腾出时间,不过早点也好,他实在是需要一个专业人士来帮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叮咚”
江肆按下门铃,透过玻璃门看着身穿浅灰色衬衫的祁源放下正在打理的花瓶,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对他微微点头,然后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开门。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到室内米白色的地毯上,刚浇了水的绿植看起来苍翠欲滴,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味,似是果香又像是花香,江肆有些浮躁的心情似乎因为这样的环境而平静了下来,便也不急着和祁源说明自己遇到的困难,寻求帮助,而是主动和祁源寒暄起来。
良久,祁源起身换了一种檀木质味道更浓的香薰,又将江肆面前的冰水换为热茶,才将话题引入了正道:“你昨天说,你最近做了两场很逼真的噩梦?”
江肆握住茶杯暖了暖手,感受到指腹传来的热意,轻轻地点了点头:“而且两场噩梦的剧情高度相似,凶手也是同一个人。第一次是在3月29日晚……”
一杯热茶喝完,江肆也止住了话头,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眉目微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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