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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这一嗓子喊出来后,岑澜也顾不上在李彤彤面前维持形象,连忙伸手去捂自己的脸,生怕一个动作迟缓就害得自己这张英俊的面孔惨遭毁容。

树要皮,人要脸,再大的狼狈也比脸上毁容要好得多。

他这一躲,直接就让手里握着的猫往地上摔。幸好岑瑛反应快,在他刚松手的那一刹那就伸手就接住了猫,不然这一下肯定会当场摔死。

然而就算这样,坠落带来的冲击也还是让乔云汐疼得喵喵叫出了声。这声猫叫轻得如同落在心间的羽毛,毛茸茸、轻飘飘一下,听得岑瑛心中的火气全都变回了心疼。

他看着被自己捧在掌心里的猫。它颤颤巍巍试图站起来的娇小模样,越看越让他的心里像是针扎一般的疼。雾蓝色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般的壳,懵懂无比,却没有多少惊恐,有的只是震惊。

岑瑛只当它是被刚才的一切吓到了,连忙在把它放回床上后,伸手不断在小猫的脑壳上轻柔抚摸,想用从耳朵到尾巴尖这一过程的不断撸毛,缓解小猫心中的恐慌。

护着宝似的神态也没让岑澜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他看着自家大哥脸上温柔的心疼,一瞬间还是觉得刚才的事很值得自己后怕。

平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仗着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没少对岑瑛甩脸子,可俩人毕竟隔着好几岁。已经步入青春期的岑瑛往他面前一站,足足高出他一个头的身高还是让岑澜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我同学她想要这只猫。”

他还是按捺不住面子,哪怕已经快被吓哭也不愿意就此收手。然而话刚一出口,岑澜就后悔了。岑瑛抚摸猫的手又大又厚,这样的手似乎只用一拳就能把他打哭。

想想那个拳头打在脸上的感觉,岑澜怂了。不过碍于一旁的李彤彤,哪怕他已经身子发软,还是努力笔直站好逞能。

“不行。”

岑瑛扫了他一眼,在猫面前有意收起的温柔因为这句话瞬间消失不见,露出的只有发育期的沙哑和低沉。参杂浓厚鼻音的声音听到耳朵里,嗡嗡一片像是个大人在说话。

直到此时,乔云汐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岑瑛竟然为了自己,还是身为一只猫的自己去吼他的弟弟。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脑袋望向岑瑛,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这人也被夺舍的痕迹。岑瑛还以为她终于从惊恐中反应了过来,连忙伸手继续往她脑袋上用力摸。仿佛只要他摸得越认真,小猫的情绪就越好似的。

“就一只猫,给她怎么了?我回头再给你抓一个不就行了。”

一旁的岑澜还没有放弃。头一次碰到钉子让他有些受挫,可却不愿意就此放弃,特别是在李彤彤已经开始轻拉他的衣角,示意他离开的时候。

岑澜继续抬高声音,试图为自己找个台阶下,结果岑瑛这次连嘴都没张一下,直接给了他瞪了一个眼刀。

长兄如父,以前的岑澜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不是冷哼嘲讽,就是当场翻出个大大的白眼。可现在岑瑛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他瞬间想起小时候被父亲揍得嗷嗷直哭的场景。

皮带抽打屁股的火辣辣的疼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被他遗忘了许多,如今他却因为岑瑛瞪的这一下,耳旁再一次响起手掌摩擦皮带的声音。吓得岑澜这次都顾不上一旁的李彤彤,拔腿就跟个兔子一样往外撒欢得跑。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岑澜!”

被岑瑛那一嗓子的李彤彤早就想跑,只是没想到岑澜会比她跑得还快。迅速变成残影的少年把她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乔云汐被岑瑛摸得烦到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可能她也忘了自己也该跑。

“胆小鬼,懦夫,孬种...!”

气喘吁吁跑到门口之后,李彤彤终于从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里反应过来。她看着门口那个因为跑得太多,此时正扶墙在那边不断干呕的岑澜,态度终于从来时的讨好变成了嘲笑。她的语气虽然有意收敛,然而微微抬起的脑袋露出的眼白还是出卖了女孩内心中的不屑。

“你不是说你哥什么都给你吗?”

岑澜没说话,只是继续扶着墙在不断干呕,垂头丧气的模样不比一只战败的公鸡精神多少。不过比起生气,他现在的心中只有庆幸。

岑瑛以前是在工厂干体力活儿的,那只手据说还是用拧钢筋的。哪怕如今受了伤,那只手打他一个还是绰绰有余。不过等他从干呕中停了下来,岑澜也没空理会往家走去的李彤彤,而是扭头望向岑瑛屋子已经关上的房门,满心疑惑这人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

不仅是他,就连乔云汐也觉得奇怪。

岑瑛在她给呼噜完毛之后,又恢复成往日的颓废模样,一看就是个会被自家弟弟欺负的老实人,一点刚才的影子也没有。

原来岑瑛这人也会跟岑澜发脾气啊。

她歪着脑袋认真观察面前单手给炉子换煤的岑瑛,越发惊奇于这人原来不是所有时候都一直是那个百依百顺的二十四孝好哥哥。

也正因如此,那份本就已经开始稀薄的怜悯,也逐渐开始变成了轻蔑。

这人现在会因为一只猫和自己弟弟吵架,十几年后却任由弟弟在外面做尽混蛋事。回想起未来岑澜对自己做过的一切,乔云汐连带着一起怨恨起眼前的岑瑛。岑澜未来会变成人渣,离不开这人在背后的撑腰。

小猫的身体还不受控制,乔云汐不过是在心里骂骂,可身体却很快将她的情绪表露出来。

“喵。”

一声气急败坏的猫叫随着她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听得乔云汐和正在低头扫地的岑瑛都是一惊。

前者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叫出了声,后者则以为小猫有事找自己。

“怎么了?你还在怕吗?”

他的手又一次伸了过来。

现在的乔云汐特别反感岑瑛的抚摸。她也终于找到自己之前讨厌被岑瑛抓着喂奶的原因——连最基本的吃饭都没有办法单靠自己进行,这样的现状激起了她对前世需要看人眼色才能活下去的日子的恐惧。

只可惜这具还装着另外灵魂的身体无法明白这一点。乔云汐灵魂产生的愤怒很快因为岑瑛的抚摸消失,小猫的灵魂反而因为主人的靠紧变得兴奋起来,开心到忍不住摇起尾巴围着他转来转去。

它还抱着岑瑛的手指开始啃了起来。不过才刚啃两下,就开始心疼地用舌头去舔被自己咬过的地方。

小猫又开始打起了呼噜,声音大到仿佛喉咙里装了个发动机。只是这样它还觉得不够,又一个劲儿地往岑瑛的手心里撞,恨不得让自己全部的身体都能和他的皮肤贴在一起。

岑瑛见它这样,从早上起就一直紧绷的五官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的嘴角甚至还挤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只不过很快就再一次被他脸上的苦楚所淹没。

他知道一切都还没结束,岑澜不是一个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人。

乔云汐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岑瑛脸上的纠结。也因此,她更好奇岑瑛会对岑澜吼的原因。

不过她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现在的岑瑛估计十四五,正属于叛逆的年龄。大杂院那些有兄弟的家庭关系再好也会打架,没准在自己不知道的年月里,岑家兄弟也是如此。

她自然不会把这些往自己身上想。乔云汐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不觉得身为猫的自己能对岑瑛有影响。

岑澜和刘慧英对岑瑛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一只来家没几天的小猫很难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而另一边李彤彤的冷嘲热讽很快就让岑澜从胆怯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的丢脸,回家后看见岑瑛更是气不打出一处来。进屋时他还特意用力去踢门,用难听的声音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可惜这招并不好用。岑瑛听了却没有理他,继续低头忙碌着手里的活儿。

这样的无视比恐吓更加让岑澜下不来台,每一秒钟的沉默都让他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终究是个小破孩。

“等妈回来的,我要把刚才的事情全都告诉她。”

这个声音不是气话,是彻彻底底的警告。岑瑛听了脚步一顿,但还是走出了屋,去拿门口他刚从菜市场买的菜。

乔云汐并不意外。

岑澜不是吃到苦的就会善罢甘休的人。

婚姻的后期,他对她越发暴露了本性,乔云汐也逐渐明白那人的本质就是瑕疵必报的小人。不过她也因为这句话陷入疑惑之中。

大杂院人人都知道刘慧英对待岑瑛的态度就像对待亲儿子。岑瑛也因为这个,一直对岑澜母子感恩有加,可按照岑澜这个态度,似乎事实也不是这样。

岑瑛的离开让岑澜更加气急败坏。他故意使绊子就是希望能恶心对方几下,结果对方非但没被恶心到,反而把他当成了空气。

岑瑛自然也明白对付这样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因此无论岑澜做什么,他都只是嘴唇轻抿,没有多说一句话。

直到夜色逐渐笼罩大地,家家都开始点起了白灯。炒菜的香味在大杂院内不断蔓延,他瞄了一眼放有时钟的客厅的方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让开,我要做饭。”

这迟来的一声早就失去岑澜想要的效果,可他听进耳中,还是觉得高兴不已。

“我偏不,谁让你不给我猫的!”

他还在继续之前的话题,孩子气一般,任谁听了估计都会忍不住发笑,可岑瑛却没有这个心情。

一句话的功夫,刚才还有余光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那人要回来了,那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

焦急随着邻居家燃起的煤烟味达到了顶点,岑瑛终于忍不住怒声开了口。如愿以偿的岑澜反而因为这一声咧嘴笑了起来,因为就在这时,正对着大门的他看见了一个人。

而她正是推着自行车的刘慧英。

“妈,你回来了。”

见到回来的人是刘慧英,岑澜连忙小跑了过去。为了让自己显得委屈,他还特意挤出两滴眼泪。

这招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用了多少次,次数多到刘慧英都不用多想,只是看到自家儿子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不过表面上,她还是装作一脸茫然,有些惊讶地询问:

“大冷天不进屋在这干嘛呢?”

岑澜抹了把眼泪,我见犹怜地说:

“妈,我哥他欺负我。”

他嘴角蠕动着,险些一个控制不住就失声哭了出来。

“他养的那只破猫咬我也就罢了。我喊疼,他还嫌我吓到了猫。”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可岑瑛听了,只是继续僵着脸没说话,丝毫没有为自己解释的意思。等到刘慧英的眼睛从他身上扫过,他才勉强挤出一个“不”字。

刘慧英的眼神让乔云汐感觉到熟悉,曾经的她也和此时的岑瑛,一样站在原地任凭对方的眼神对自己进行审判。一瞬间,过往的苦楚都随着那个眼神从她心中翻涌起来。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这样的面无表情。

她对这些太熟悉了。以前刘慧英每次对自己有意见,脸上都会出现这样的神态。侮辱人的话语不会从她的口中说出,带给身体疼痛的殴打也不会出自她的手。她只会眼神轻蔑地冰冷看着你,任由你如何哭泣、辩解,都不会给你一个反应。

只是孤立而已,只不过是带着全家上下一起将她视如空气一般的孤立。

十几年后的岑家人多得吓人,位于郊区别墅区的老宅除了岑家四口外,还住着不少亲人和佣人。平时他们一团和气,可一旦惹怒刘慧英,所有的友善都会在顷刻间结出冷漠的冰。

乔云汐清楚地记得,在那些刘慧英君临岑家的日子,那个家里除了身为一家之主的岑瑛,每一个人都要看着她脸色生活。刘慧英厌烦她,也带着全家其他人一起针对她。只有岑瑛在的时候,她的情况才会好上一些。然而很可惜,岑瑛经常不在家。

那时她以为被针对的只有自己这个外人,只有那个家里唯一一个不姓岑的人。刘慧英总是用言语暗示她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外人,总是吃这个家的,喝这个家的。甚至就连她怀孕的时候,刘慧英也经常扬起脑袋,指桑骂槐地说她天天浪费家里粮食。

如今再次遇到这个眼神,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曾经,也立刻就明白当年为何只有岑瑛来帮助自己。

“你欺负弟弟了?”

那用手扶着自行车的身体娇小无比,可迸发出的每一个字都有力到让人不敢多加言语一个字。

这具身体很小,小到只要她不发出动静,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地下篮子里这只娇小的猫。但来自灵魂的恐惧还是让这具身体的本能不由自主地因她眼神里的冷意不断颤抖起来。

这具小猫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摔倒在了地上。可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岑瑛脸色变了,全然没有之前的气势。这样的反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窝囊,和她记忆里那个叱咤风云的大佬截然不同。

他这一望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是更像是放弃挣扎的犯人再等待法官的发落。

岑瑛下意识想要反驳,可那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咬着牙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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