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姜阁老的人过来传信,说是姜阁老要在书房见她。
姜婉妤对这回来后未曾谋过几面的爹并无好感,毕竟母亲的离世,她爹也难辞其咎。她之所以还留在这姜府之中,与这些人同住一屋檐下,也不过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罢了。
但是她爹突然要见她,加之上午丫鬟传出许姨娘的事情,让姜婉妤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安。她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揣测:突然找我,准没好事。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衣裳,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到了姜阁老的书房,姜婉妤深吸一口气,轻叩房门。随着屋内传来姜阁老那醇厚而威严的“进来”之声,她方才推门而入。
她款步上前,屈膝行礼,声音温婉而恭敬:“给父亲请安。”
姜阁老端坐于书桌前,目光如炬,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似是在女儿面前摆出了父亲的架子。他轻捋胡须,缓缓开口:“嗯,回来许久,住得还习惯吗?”
“回父亲,一切都好。”姜婉妤心中冷笑,这已是她回来后与父亲的第三次见面,而上次见面时,父亲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她抬起头,望向父亲,目光平静如水,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桌上摆放着的母亲的骨灰坛。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随即恢复平静,静待父亲的下文。
姜阁老见女儿神态自若,心中不禁有些愠怒,却又故作仁慈地说道:“你回家也有一阵子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虽然你母亲过世了,但做父亲的,却一直惦记着你的婚事。”
她不动声色,淡淡回应道:“劳父亲挂念,女儿只想好生侍奉父亲,暂时不想婚嫁。”
姜阁老闻言,眉头一皱,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胡说!女大不中留,到了年岁,哪个不嫁人?”
姜婉妤微微低头,心中却是不屑一顾。继而抬头望向父亲道:“父亲是看中了谁家的儿郎?”
姜阁老没想到女儿会如此直接地问及此事,一时语塞。但转念一想,她才回来几天,又能懂什么?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极力夸赞道:“你可不知道,为父给你找的是上等的好儿郎,那可是本朝的将军,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刚从鞑靼立了战功回来。”
姜婉妤听着父亲的夸赞之词,心中却是冷笑连连。她联想到下午的事,深知这不过是她庶妹不要的,且她爹又不好推脱的婚姻,哪里会真的关心她的幸福?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决定要好好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
姜婉妤是刚回京师,还不是十分了解各家情况,可是她了解自家的情况啊!
母亲出身世家王氏,本是贵女,生下她后,因为是女儿而不受父亲待见,父亲早早纳了许姨娘希望能有个儿子继承香火。谁知,许姨娘生下的也是女儿,但是妾室狐媚邀宠,母女俩一直深得姜阁老的心。母亲身为主母不屑为之,导致多年宠妾灭妻。
母亲和父亲离心离德,故而提出和离之说,然祖母以王氏一族的荣宠和脸面相要挟,毕竟父亲能有今日的地位,也多亏了母亲的娘家,她怎么可能不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着想。和离之事虽未成行,但答应母亲带着她去了保定府的别院生活。在此期间,她这个所谓的父亲,竟一次也未曾来看望过她们。
母亲去世后,她尊母亲遗嘱,将尸体炼化成骨灰,希望与姜阁老和离,让女儿把骨灰随风洒出。她死后再也不想做王家女和姜家媳了,因为这两个身份困住了她的一生。
姜婉妤刚把母亲的骨灰装进坛子,此时姜家突然派人来,欲接回姜婉妤,她不回,说要在此地为母亲守孝三年。姜家祖母感念她孝心,便应承了她的请求。
三年孝期满,姜家便派人将她接走了。熟料下午赶路时,突逢大雨,阴霾遍布,山路崎岖难行,又无处躲雨。惊雷加上瓢泼大雨,惊了马儿,场面一片混乱。
乱蹄之下,马车失控冲出,车中两女惊慌失措,骨灰坛在混乱中滚落,由于竹沁座位靠边,眼疾手快地拿起即将要滚下车外的骨灰坛。然而,赶上个大拐弯,直接将抱着骨灰的竹沁甩出去,竹沁抱着骨灰没有抓住姜婉妤,继而滚落在地。
车内一片惊慌,更是扰了受惊的马匹,马车速度加快,一个不稳,直接摔落山崖。姜婉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在场之人当时紧急寻找,奈何大雨连天阻了路。第二天待雨停了后,山下发了洪水,恐怕姜婉妤早就被冲走了。
竹沁等人势单力薄,寻不到姜婉妤的踪迹,只好先回姜府报信,再多找些人手过来搜寻。
姜婉妤从山崖跌落后,头部受到重创,全身遍布擦伤。
其实,在当天傍晚,姜婉妤就被人救走了,一月后,眼睛复明后方回。
姜婉妤回到府中的时候,恰逢姜婉妍过生辰,府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她刚踏入府门台阶,便见竹沁气冲冲地出门,二人目光交汇,竹沁顿时飞奔而来,紧紧抱住姜婉妤,泪水夺眶而出,道:“小姐,小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姜婉妤也是劫后余生,看到竹沁亦是满心欢喜,她轻抚着竹沁瘦削的脸庞,为她拭去泪水,并安慰道:“还活着呢,你小姐我命硬得很,哪会轻易丢了性命?”
竹沁情绪稍定,便愤愤不平地告诉姜婉妤,今日是府中二小姐的生辰,她自己的小姐生死不知,府中却忙着给庶女办生辰宴,实在令人气恼,这也是竹沁气冲冲出门的原因。
姜婉妤闻言,目光扫过门楣上的“姜府”二字,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若非为了母亲的遗愿,她又怎会愿意回到这个所谓的家?
那晚她见到了父亲的和蔼笑容,可惜那笑容只对着庶妹姜婉妍绽放,对她这个嫡女,却是熟视无睹。祖母虽对她尚算关爱,但终究不过是面上的客套。真正为她感到伤心的,恐怕只有竹沁一人了。
所以,姜婉妤听了父亲的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道:“如此好的男子,应当留给妹妹才是。”
姜阁老微微蹙眉,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故作慈祥地说道:“她呀,许了太子了,再说了,东宫规矩多,你常年在外也不习惯。你们姐妹俩,一个嫁太子,一个嫁将军,岂不是美事一桩?”
姜婉妤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直言不讳道:“想必,是妹妹不愿的婚事,姜家又推脱不掉的吧?”
姜阁老闻言,面色一沉,疾言厉色道:“胡说,什么叫不要的?你刚回来就给你许配个将军,这是京师中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婚姻,现在落到你头上,你不感恩涕零,还想忤逆不成?”
姜婉妤微微低头,声音却坚定如初:“女儿不敢。若真是门好姻缘,女儿感恩父亲。那就请父亲再疼惜女儿一回,女儿刚回京师,更想在祖母和父亲身边尽孝,这等好姻缘还是留给妹妹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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