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没想到,她趴在床榻旁,就此睡着了。
再次朦胧醒来时,她感觉到有人在推她。
她微惊,抬头看过去,却看到景熙帝。
他醒了,淡茶色的眸子布满红血丝,正用手推她肩膀,那样子很明白,是要她出去。
阿妩大喜:“皇上,你醒了,你总算醒了!”
她这么一喊,门外侍从并御医全都听到动静,连忙起来查看。
景熙帝却冷冷地扫了御医一眼,之后哑声道:“带她出去……”
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声音也很低弱,不过由他说出,依然有着迫人的气势。
阿妩便委屈,也觉得莫名:“你——”
景熙帝艰难地吸了口气,硬撑着道:“先出去……”
一旁的福泰却顿时意会到了,连忙上前,低声道:“娘娘,你先出来下,御医为皇上检查。”
阿妩哀怨地瞪了一眼景熙帝,跟着福泰出去了。
心里却在想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早知道不来了,委屈**!
谁知福泰却连忙哄着道:“娘娘息怒,息怒,皇上才刚醒来,身体虚弱,也说不了那么多话,他应该是怕他中了瘴毒,唯恐传染了你,所以才要你出来。”
阿妩:“不是说已经解毒了,现在是邪气湿毒攻心吗?”
福泰:“哎呀,皇上不知道啊,他自己一直昏睡,人事不省的,他哪里知道!”
阿妩:“……”
她哼了声:“真傻!”
福泰听此,连忙左右看:“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阿妩怔了下,之后自己也咬唇笑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醒了,且有力气推自己让自己离开了,她也就放心了,当下干脆去看看自己三哥。
宁三郎比起皇帝来状况自然好许多,阿妩过去的时候,他正在那里扒拉鲜鱼粥,
阿妩直接对着他的脑袋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
宁三郎吓了一跳,一抬眼,看到阿妩:“阿妩,是你!”
阿妩哼了声:“都是你惹的祸!”
宁三郎一听也愧疚:“谁想到呢,陆允鉴太歹毒了。”
阿妩:“是你自己不小心,还害了皇上!”
宁三郎有些委屈:“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严重,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吧。”
阿妩:“估计还是水土不服。”
宁三郎:“他怎么样了?”
阿妩:“不知道,我看只剩半条命了。”
宁三郎:“啊?”
这时宁大郎来了:“她逗你的,皇上刚才醒了,御医过去看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但得好好调养。”
宁三郎这才松了口气,他瞪了眼阿妩:“你就知道吓唬我!”
阿妩:“谁让你连累皇上!”
宁三郎哼了声,酸溜溜地道:“知道了,你满心惦记着皇上,就知道为他担心,你也不心疼心疼你家阿兄!”
阿妩倒吸口气:“你——”
宁二郎赶紧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阿妩:“我看你活蹦乱跳地能吞下一头牛,你不用我心疼!”
宁大郎从旁笑:“是,不过皇上身体虚弱,还是要人照料。”
之前宁大郎对皇帝还是有些不满意,总觉得这个男人坑骗了他们妹妹,他对他不放心,生怕自己妹妹受委屈。
可这次跟随皇帝出来,亲眼看他调度兵马船只,看他指挥若定,他们也隐约感觉到了皇帝对他们的照拂,对他们的提拔,甚至偶尔间也会亲自和他们讲起兵法,讲起制敌之法。
这一切都让他敬佩不已,甚至当听帝王提起东海布局,提起航海规划,讲起朝廷对未来远航的筹谋时,他心里会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会激动,会敬佩到五体投地,以至于几乎想跪在他面前,心悦诚服!
这就是帝王风范!
当面对着浩瀚的东海,宁大郎望着远处舰船时,他也会想,为什么他会对这个男人如此敬佩,他所崇敬的那些特质,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是皇帝吗?
他在反复地思索后,认为并不是。
他比起弟妹年纪大一些,所以在他父亲彻底放弃仕途前,他已经识字,开始读书,相比于弟妹,他读过史书,之后又见识了海外夷人的岛主以及国王,他便明白,并不是每一个执掌最高权柄的人都有着像景熙帝那样的王者风范。
所以事到如今,他心里也就释怀了,当帝王微服来到他们家,折腰下求,被自己三弟打了后依然面不改色的时候,这个男人的胸襟,以及对妹妹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
谁知阿妩听到这话,却道:“罢了,我看他也不需要谁照顾,我是来陪着三哥,照顾三哥的!”
说着,她拉着宁三郎的胳膊:“三哥,你要吃什么?阿妩给你做!”
宁三郎:“???”
受宠若惊,但仿佛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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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候福泰特意来请阿妩说是皇上境况好一些了要用晚膳。
他叹了一声
阿妩:“我也手重我也不会劝。”
福泰无奈:“娘子你好歹过去看看吧皇上大病初愈他不容易。”
阿妩道:“我得陪着我三哥呢!”
宁三郎一听这话忙道:“我不用你陪你走吧走吧。”
阿妩便瞪了宁三郎一眼。
福泰便笑呵呵地提议:“要不一起去?”
名家几位郎君一听自然不去宁三郎也赶紧摇头摆手的。
于是最后阿妩还是跟着福泰前往景熙帝处。
阿妩别了一眼福泰:“别回头又把我推出来那我可不理他了!”
福泰看她赌气的娇俏样子便笑着:“不会的不会的御医已经解释清楚了皇上之所以昏迷和瘴毒没关系那毒早解了也不会传染皇上这才放心。”
说着他又从旁念念有词:“我说娘娘皇上这是一心惦记你唯恐连累了你他是把你放在心坎上疼呢。”
阿妩鼓着腮帮子不高兴:“你就知道替他说好话。”
福泰赶紧道:“娘娘这么说可是昧良心了福泰不是替皇上说好话福泰这是为娘娘好啊!”
他恨不得掏心挖肺的样子:“娘娘福泰为你操碎了心你还这么说!”
阿妩:“罢了你别说了我听着头都疼了。”
其实阿妩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喜欢的她知道福泰对自己很好是向着自己的。
福泰便笑:“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
当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安静地走在海防卫所。
这边的房子有些年月了海石铺就的道路透着潮湿一旁石头缝隙汇总的青苔遍布此时已是深秋快入冬了海风刮着藤蔓上的叶子窸窸窣窣的声响犹如海潮之声。
阿妩想起之前景熙帝和自己说的他说他才亲政没几年便开始给东海海防卫所拨款修建堤坝修建防御城楼这里的房子便是当时景熙帝拨款修建的吧?
她好奇地看向不远处远处紧靠着海崖的城楼凛然巍峨在海风经年的吹打下透着幽邃的潮意而城楼上隐约可见挺拔而立的海防校尉
,他们手持长矛,面朝着大海的方向。
阿妩看着这一幕,胸口竟有慷慨深沉的情思在心头涌动,澎湃,以至于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变得郑重从容起来。
这一刻,她必须承认过去的一切到底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她被那个男人搂在怀中,读着经史子集,在日日夜夜的熏陶下,她确实不再是昔日那个寻常渔女了。
当东海的这一场海战打得如火如荼时,她想的是天下,想的是远航,想的是大海三**。
而不是那条鱼,那碗粥。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住。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根本就回不去了。
时光在往前流动,她可以得到父兄的疼爱,她也可以重新拾起年少时的无忧,可她被那个男人带在身边,看过帝国的烟火,曾经在城头俯瞰万国来使,这些已经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甚至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当和那个男人水**融时,那个男人将他身体的一部分注入到她的体内,她被那个男人彻底改变了。
她的心里已经生出参天大树。
就在这种迷离的神思中,阿妩踏入房中。
之前来的匆忙,没细看,如今看过去,房中摆设简洁,和大部分海防卫所的寝房一样简洁,只不过这里比其它房舍略大一些。
可以看得出,因为帝王的驾临,这里被临时安置了一些讲究的家具,但依然远远不能和宫廷相比,依然是寒酸的。
可这略显简朴的房舍却因为那个男人的存在而满室生辉。
锦帐半掩间,阿妩看到男人似乎才刚沐浴过,着雪白柔软的素色织锦里衣,乌黑的发略带着几分潮意,慵懒地垂落在肩头。
他两条长腿松散地交叉着,略阖着眸子,倚靠在引枕上。
看得出,依然略有些病容,不过褪去往日的威严,他似乎添了几分苍白脆弱的俊美。
她突然想起太子,年轻的太子,十七八岁的儿郎,意气风发,五官俊美,可现在她拿太子和眼下的景熙帝对比,竟觉得,这个男人在太子面前也可以平分秋色甚至略胜一筹啊……
这时,男人却抬起眼皮,看过来。
视线在满室的药香中轻轻碰上,阿妩楞了下,之后脸便慢慢红了。
这是那次**分别后他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面对面,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她有些窘迫。
她低下头,又抬起头来,低声说:“福大人说你醒了,让我
来看看你……说你要用晚膳。”
景熙帝注视着她:“你不想来看看我吗?”
阿妩别过脸去,看着窗外,窗外有紫边的眉豆花正开得好,风吹过时,那花叶起伏涌动,于是药香中便有了草木的清香,甜丝丝的。
她干脆地道:“不想!”
景熙帝看着她微鼓起的脸颊,粉红粉红的,像是枝头鲜美的桃子。
他喉结不动神色地滚动了下:“我都病成这样了,你不担心吗?”
阿妩没想到他竟然这样。
东海海面上停泊着千艘战舰,随时听他号令,可现在他用有些低落的语气和她说话,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在冲她撒娇,要她关心疼爱。
明明天已经凉了,可阿妩的心却仿佛开在春光中的花瓣,随着明媚的风在轻轻地颤。
她脸上有些发烫,低声道:“你需要别人心疼吗?我看你会得很,这么多手段!”
景熙帝:“我便有千万种手段又如何,还是得看你愿不愿意,不是吗?”
阿妩绝然地道:“我不愿意!”
景熙帝:“阿妩——”
阿妩倔倔的:“我先走了。”
说完扭头就要走。
谁知道迎头却见福泰过来,他依然一脸笑呵呵的,身边跟着几个侍从,端了各样托盘,显然都是才出锅的膳食,一股子热腾腾的鲜香。
福泰笑道:“风一吹,天凉得很,趁热,娘娘你陪着皇上用点吧?才熬出来的,你尝尝好吃吗?”
阿妩咬唇,黑白分明的眸子瞄了景熙帝一眼。
景熙帝有些脆弱地靠在引枕上,茶眸注视着阿妩:“阿妩一起尝尝?”
此时秋风徐徐,阿妩却分明感觉到了那个位于权利巅峰的男人在低头,他神情间都是小心,仿佛生怕吹口气,自己便跑了。
阿妩很勉强地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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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还算丰盛,都是当地常见的小食,说是阿妩陪着景熙帝吃,其实景熙帝只用了简单的粥食,大部分还是阿妩吃。
阿妩好奇地打开一旁的蒸屉,却见里面是矮趴趴的小包子,包子皮薄透,里面的汤汁仿佛要透出来了,她尝了一口,汤汁鹅黄,味道香美,且里面是有蟹肉的,鲜美极了。
阿妩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反正也不大。
景熙帝正由内侍服侍着用粥,粥熬得倒是香糯,不过他看着阿妩津津有味吃包
子的样子,便停下动作,专注地端详着,视线都不挪一下。
阿妩正捏着包子细细地嘬里面的汤汁,见景熙帝看自己,突觉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多馋一样。
她突然想起她初到宫中,那一晚他陪着自己用膳,是他们第一次用膳。
规矩很多,动不动要磕头,因为她不懂吃熊掌的规矩,险些闹出笑话。
她恶劣地想,在养尊处优的帝王眼中,她捏着包子嘬汁的行径是不是很不雅观?
于是她心里便泛起一股子逆反,当下故意发出美滋滋的声音,一口气嘬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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