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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寅郎印(完)

《在权臣的套路里倒反天罡》小说免费阅读 lwxs6.cc

唐祁进门时便瞧见那廊下笑谈的二人,少女已是先迎了出来:“叔父今日回得早!谢大人恰来送书。”

谢琎长作一揖:“卑职见过大人。”

唐祁笑道:“放班了,余涯不必如此拘礼。”

又转头轻斥,“阿鸰,家中有客人,你怎能如此怠慢?在这外头站着?”笑着迎他进了门。

二人正说那《水经注》孤本难寻。唐祁道:“日前去院里没见着你,和顾老提了句,他还说寻着了便叫人来送。倒是没留意他说的送书人是你,早知我便自己去拿了!”说罢请了杯茶给他,“这可真是大材小用。”言下不乏惋惜之意。

谢琎粲然一笑:“翰林院那许多书,有些书难找的很,我这脑子恰恰别的不行,记点子这种东西倒格外好使。大人也别为我可惜。”

“关中难得出一个你这样的人才,如今却在宫中抄书皮,余涯却真觉着甘心?”想当初皇榜一揭,所有人都将他二人相提并论,好容易叫那二皇子瞧上了,却又这样快被弃之如敝,这样的结局如何不令人唏嘘?

少年郎端着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不妨事,我这性子,注定是有此一遭的!能得这样一个结果,有人明珠蒙尘待启时,就有人快意飒沓不回头,各有各的路罢了!”

他瘦削的身躯藏于宽大的衣袍下,通身自有一股疏狂之气,又有着字迹不佳却仍叫皇帝舍不得罢了卷子的才华。

唐祁心下感慨,可这天下人才济济,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甚至说,有些机会看起来像是机会,实则是一场空。何况上位者的心意总是难以揣测的,上位者之所以是上位者,那便是不问除出身以外的一切缘由,要你生便是生,要你死便是死。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年。那日青云宴中,二人分坐两处,也只是远远扫了一眼,如今真真见到,却是在今日这番意境中。

“余涯胸中有丘壑,只是不与旁人说罢了。也好,有些东西看开了,便是看开了。不过,你还如此年轻,还有的是机会。”

谢琎笑道:“亦惇兄这是夸自己了!别忘了,你我同岁登科!”

“好你个谢余涯!嘴上功夫来得就是快。”

二人相视一笑,又清谈许多往届的科举轶事,几刻钟后谢琎便告辞了。

等刘溪鸰再进来屋,唐祁便问:“他几时来的?”

“周管事说是申时三刻。”

“可有瞧见蔡大人的人?”

刘溪鸰想了想蔡家那随从离开时的情景,便道:“最后一次大约瞧见了。”

唐祁眼神一凝,“箱子呢?”

“这我倒没留意,他一直在这外间屋子里,想是没瞧见的。”又道,“叔父是担心他会察觉出什么?”

唐祁不置可否:“他很聪明的。”他留意他,自然是因为他曾为二皇子垂青,说来,这寅郎印都能有假,那曹让舅甥究竟在西北之战上淌入了多深的水还未可知。

此刻假印一事恰有眉目,这谢琎却在这个点出现,他会多想些也不足为奇。

“可他如今已经这般落魄了。”

“他还年轻。”唐祁意味深长。

这少年聪明绝顶,虽说开罪于二皇子,但他今年才十六七,又在翰林院,重新被启用的可能性不可谓不大。而方才他对自己的试探也不接茬,可见一切都还未明朗。

何况,未及弱冠的天子门生会轻言放弃吗?自然不会的。就像自己当年自请下放麻城知县,多少苦都吃了,也从未放弃过。

也罢,眼下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唐祁按了按额头,道:“晚些时候你到我房中来,有事同你说。”今日去大理寺之后,寅郎印被盗刻一事他心中已有了数。

“好,什么时候?”

“等阿衍叫你,别睡太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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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说别睡太早呢?他就应该说别睡。

月光正亮时,何衍推了推和衣而卧直流口水的刘溪鸰,“醒醒,阿鸰。”

“啊,哦……什么时候了?该吃饭了吧!”她一听见声响便腾地站起,眼还没睁却先吧唧了嘴。

“嗳暧,起床了!快去洗洗!大人在书房等你!”何衍也忍不住打了哈欠。

刘溪鸰一看他乌泱泱的眼眶子:“嚯,你一夜没睡啊?”

“那可不,真的太多了,我们手都翻麻了!”

“弄完了?”

何衍点头:“快去快去,大人还在等你!”

刘溪鸰进屋时,便瞧见了那满地的纸,里头有几十副寅郎印的印样,每一张还用绯色在旁边标出了刻画的不同之处。

唐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撑着头好似浅眠,听见她的脚步声,才轻声道:“来了?”

“叔父这是……”

唐祁揉了揉眼,抽出两页纸,“这是在卷宗里找到的,和你那假的一样。”

刘溪鸰一瞧,呼吸一窒,她想到会有这么个结果。

但摆在自己跟前,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以为的、实际的、和体会的决然是不同的,这一点她最近已经深刻领教了好几回。

唐祁接着一指角落里的一个箱子,是昨日蔡大人差人送来的,他轻飘飘道:“这里头,都是人命。有的人冤死了,全族一个不留,有的人却升官发财,还活得好好的。你可明白?”

她默然。许是没睡好觉,这屋子里的静令人格外疲乏,只有茶炉烧得咕噜作响。

在今天之前,唐祁都是对她三缄其口,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极为不易,他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也不轻易做无把握的事。

那黄钧万的案子早已在几年前定了案,这便意味着极难寻到直接可推翻的证据。而如要查下去,那也只有多箭齐发多方求证了。他心里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拿到假印后,他却还是第一时间去做了,不仅做了,还选了条旁人绝不会想到的路子:

那便是先从驾部司调取地方上与西线辎重运输的所有档案,再从中寻找黄案相关的内容,将之与大理寺的存档相匹配。

这路子既费周折且希望渺茫。那调布档堆积如山,寻找近八年的内容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大理寺的卷宗也从不出借,哪怕有了姚太傅的口信,也只是允了他多带两个人进那卷宗库多呆半日,如此短的时候,却只得凭一双眼一支笔记住所有内容。

但这样做的好处却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便是在握住真相的同时,一举揭开假印之下的干系。

那一夜她寻来假印时,他心下已有了猜想,紧接着便有那黑衣人找上了门,这就隐晦暗示了他的方向没错。白日里卷宗翻完之后,他心中已落实了七八分。如今三处证据总算是指向了这一处,寅郎印终于成为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把柄。

手握真相的他这才踏实了。

而也许是人命这词太沉重,刘溪鸰好一会儿才懵懂开口:“叔父,我这是惹了祸吗?”

“也不算。”他抬眼自她面上轻轻扫过,心下其实极为满意她这般反应,特特放慢了语气,“怎么,打你的时候一万个不服气,又是哭又是演,这会儿晓得怕了?”

少女不语。

他喝了口茶,拿起那本《水经注》翻了翻,眼风在她面上一扫,“如何?京城好玩吗?”

“不好玩,”她到底还是嫩了些,这麻烦眼看着找上了门,她才晓得死字怎么写。

“是我给叔父惹事了!”

唐祁清淡地道:“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刘溪鸰闻言愧色更深。

但其实于唐祁而言,她带来的意外之喜其实要稍稍强过这麻烦本身。这样的年纪不仅能看穿他人的弱点,还懂得通过示弱和借力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虽手段稚嫩了,但能想到这出,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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