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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傀儡

小黄门诺诺地领命去外边查看,不多时,便回来复命:

“是位女子在做水傀儡戏。”

水傀儡戏是南方常见的偶戏,多于水上或舟中表演。嘉贵妃出身南方,对此自然多有了解。可这出戏却不一般,没有唱念做打,只有女子清越的歌声,如香兰泣露,既动人又婉转,渺渺地传进殿内。

嘉贵妃一时沉了脸色,怒道:

“本宫是问,在宫中不分场合,随地乱作这般靡靡之音的是谁?”

颂兰不动声色地环视在座的嫔妃,却见众人多是懵懂狐疑的神色。唯有德妃暧昧不明地一笑。

“这位妹妹音色很好么?况且她的歌声清越出尘,并无婉媚讨好之意。贵妃娘娘,不如再听听?”

皇帝也露出了些兴味,“水傀儡戏?倒是有趣。”

众人见皇上如此,便皆起身,跟着行在前头的帝王,三三两两到了临湖的水榭之上。

歌声渐渐而近,却是一叶小舟,穿开莲叶而来。舟上立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十指如春葱,细白纤长,牵着木偶线。她手上的木傀儡骑着战马,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正是吕布的形象。

碧水粉荷,天光水影潋滟,氛围浪漫,那女子却未唱诉情之曲,而是清凌凌唱道:

“丁原不仁被俺斩,戟刺当胸董卓亡。虎牢关,打一仗,杀败桃园翼德张。一人能敌千员将……”

崔皇后年纪虽幼,却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受她爱听戏的熏陶,一时间惊诧道:“是《辕门射戟》!”

船至近处,众人看清那女子手上的木偶,雕刻得极为精致,发冠上的翎羽油亮齐整,傀儡面容栩栩如生。

相形之下,那女子倒只穿了一件素雅的蓝衫,是极浅的天水碧,淡得近乎透明。衣料上并无繁复的刺绣花纹,仅仅是纱质裙裾随风荡漾,更显佳人清姿出尘。她头戴一顶蓠帽,垂落轻薄的白纱,将她的玉容掩去,端的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意态。

徐贵仪已行到颂兰身畔,见状,低头同她咬着耳朵:“歌喉虽不算一流,但这份巧思足够出众了。”

小舟靠岸,已有小内侍迎过去问她是谁。那女子倒是大大方方地掀起面纱,露出一张姿容清艳的脸。许多高位妃嫔尚怔愣着,徐贵仪却已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温常在!”

随即又狐疑道:“她位分低微,又未蒙召幸,并未随銮驾来行宫啊?”

颂兰心下亦是大惊。前世此时她与温昭昭皆还籍籍无名,她根本没有随圣驾前来行宫避暑,更不用提温昭昭今日唱的这一出了。

徐贵仪说话间,温昭昭已盈盈福身,声如莺啭:“嫔妾常在温氏,见过陛下、皇后娘娘。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嘉贵妃一见是她,登时记起了在景阳宫时的旧仇,不由得连连冷笑,“温常在不是抱病未愈么?如今可是大好了?你并不在行宫避暑的嫔御之列,私自前来,岂非藐视宫规?况且,身为后宫妃嫔,如伎子般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戏法,成何体统!”

她连珠炮似的一串发问,温昭昭还未来得及回话,身后便传来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女声。

“是哀家命她来侍奉皇帝的。”

众人愕然回身,却是太后盛妆前来。嘉贵妃骤闻此言,气得身形摇晃,奈何实在发作不得,一口气憋了回去,只仓促地对太后福了福身,气道:

“太后娘娘,温氏即便是奉诏前来,又怎能在庆功宴时做这些下九流的表演,岂不乱了规矩!”

温昭昭当即便柔柔跪下,可脊背却仍竹挺着,头微微低垂,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好似一朵聘婷娇娆的小白花。

“嫔妾听闻萧将军用兵如神,西南之战大胜。吕布乃神武英雄,又以‘辕门射戟’为人称道。嫔妾特来斗胆献艺,恭贺萧将军凯旋,愿我李朝既寿永昌,国祚绵长。”

她话说得漂亮,嘉贵妃却是更添新怒:

“吕奉先乃是三姓家奴,你将本宫的父兄比作吕布,居心何在!”

这一声叱责疾言厉色,温昭昭眼中当场便有泪光闪烁,只默默垂了首不语。倒是徐贵仪为她分辩了一句,“良禽择木而栖,董卓非明主,吕布这才转投曹魏,此乃顺世情、识时务之举,未必就辱没了丈夫气概。”

嘉贵妃正在气头上,闻言冷笑一声,“徐贵仪出身将门,没想到也有这般能言善辩的文士之才。还是说,徐家满门皆是这般朝秦暮楚之辈?”

这话说得太露骨。皇帝当即沉了脸色,“贵妃,你僭越了。”

被皇帝一斥,嘉贵妃顿时蔫了下去。又听得皇帝和颜悦色道:“不必跪着了。你这技艺十分新奇,是从何处学来?”

温昭昭柔声道:“嫔妾幼时家中便是做木偶戏的,不过这水傀儡戏也是头一回试。”

她露出些许柔弱的的羞赧姿态,“嫔妾原只跟着太后娘娘,伺候娘娘礼佛。听闻近日宫中并不太平,陛下心有烦忧,雕虫小技,只愿博您一笑。”

这样的解语花,在什么时候都是惹人怜爱的。

太后适时道:

“哀家是在礼佛时偶然遇见的这孩子。听宝华殿的大师说,她日日都去,极心诚呢。”

李徴温声道:“母后既觉得她合眼缘,便让她留在平芜春山继续伺候便是。”

这话中的拒绝之意太过明显,一时间在场诸人都愣了愣。嘉贵妃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唯有颂兰垂下眼眸,无声无息地笑了笑。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淡漠温润的外表下,可藏着一根反骨呢。

温昭昭已被赐了平身,闻言,登时紧抿住唇,那滴降落未落的清泪也适时地从颊边滑落。

太后并不气馁,反而噙了淡淡的笑意,温和道:“她是皇帝的宫妃,成日与哀家住在一块儿像什么样子,哀家已命人收拾了晴芷榭给她居住。”

说着,她眼风扫过在场的众美,掠得极快,却饱含凌厉之意,“萧氏连晋两级,宫中的老人们也数年没有涨过位分了。待秋日回銮后,皇帝是该给旧人们提一提位置了。”

李徴背着手,长吁一口气,“但凭母后做主。”

一场宴席吃到午后方才散去。嘉贵妃面色不虞,韩妃倒是瞧着气顺了不少。总之眼下嘉贵妃得意,谁能出来同嘉贵妃打擂台,她都满意;德妃呢,仍是那副大权在握,事不关己的姿态——

这姿态很快便被击碎了。当夜,行宫遍传皇帝口谕,嘉贵妃萧氏毓质名门,温恭懋著,特赐协理六宫之权,位同副后。

萧氏满门,一时荣极。

颂兰正与宫人们凑在一块儿,玩着抽花签的游戏。木质小签在竹筒里摇晃过,她信手拈了一支,放在烛火下细细一瞧,却是一支娇艳无匹的桃花。上书一行小字:

“仙苑春浓,小桃开,枝枝堪攀折。”

她霎时绯红了脸,连连啐道:“尽是些浑话,做不得数的。”

却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什么浑话,给朕也看看?”

龙涎香的浓沉气息汇入鼻尖,颂兰连忙抓起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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