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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莫知我哀(五)

都说清晨的风最是轻柔,但在邵时婉看来却满是凉意。

她甩开严长泽朝着一个莫明的方向跑去,片刻间汗流浃背,她再也跑不住了,甩了甩额间的汗、抚膝轻喘,只觉口干舌燥,顾不得太多,竟是拿起酒壶仰头就往嘴里倒。她喝得急,不慎呛了几口,咳嗽不止。

严长泽因着腰间的伤,一时间没追上她,十步开外就看见了她那不要命的喝法。

他忍者腰间撕裂的疼痛,疾步走到她身侧,一把抢过她的酒壶,有些许心疼:“别这样伤害自己。”

“还给我!”她推搡着他,语气不善。

他拿酒壶的手被她推得撞上了身后的树,一时没拿稳,“啪”的一声,碎了个彻底。

他无视那粉身碎骨的酒壶,默默地走了回去,替她顺着背,对她那冷冰冰的话语听之不闻、对她防备的眼神视而不见。

“别管我,你会后悔的!”

她情绪逐渐失控,他不知缘由默默陪伴,眼神真挚、语气坚定道:“不会的。”

不会的?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当接近是为了报复,当温情是为了欺骗,当你率玄武军踏破大鸿帝都时,当终有一日剑指对方时,你还能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吗?

邵时婉再也忍不住,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滚!说了让你别管我。”

他略显局促,语气却是诚恳至极:“你于我有恩,我当知恩报恩的。”

有恩?知恩?报恩?

她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猖狂,笑得连眼泪都落了下来。

她原以为,鬼门关走一遭,她能够坦然地告诉自己,放下对他仅有的欣赏,心无旁骛、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皇兄身边、替他肃清敌寇,保海晏河清。

可她大错特错,她虽不曾怀疑自己的决心,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狠心绝情,她也曾因他那坎坷曲折的过往暗自伤神,也曾因他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隐隐忧心;也总在那夜深人静的夜晚想起他曾经五年的陪伴,想起他们曾经的燕语欢歌、想起他看着自己倒下时的束手无策。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一旁的严长泽看不得她落泪,慌乱中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随手折了几折,替她擦干了眼泪,放低姿态道:“顾兄,你……你别哭了?”

邵时婉一手打落那帕子,没了方才的狂怒,只冷冷吐出一字:“滚。”

他弯腰将那沾了她泪水的手帕捡了起来,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孤梅,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往朱雀桥走去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开口挽留。

也许宿命本就如此,无论是她邵时婉,还是他严长泽,甚至是那桥头的少年,谁都不要妄想脱逃。

桥头那少年,哪怕是瘦骨嶙峋、乱头粗服,她还是在他抬头的瞬间,就认出他了——那个在严长泽被擒、被折辱时,紧紧护住他的小副将;后来宁愿脱下那身引以为傲的戎装也要跟在他身边、陪了他五年的小护卫魏哲。

她明知道他将来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成了她瓦解他的一大阻力,可是当她看着那个坐在桥头、啃着来之不易的馒头的流浪失怙之人时,她犹豫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做不到,哪怕知道结局,她还是下不了手。

在她没有开口挽留他时,她就做出了选择。

桥头,严长泽端着一碗米粥缓缓蹲下,目光与那地上的少年齐平,那少年看着来人,惊恐地往后挪着,将自己逼到一旁的树干上,眼见无路可退,慌忙把手里仅剩的一点馒头塞到嘴里,双手护着头部,整个脸埋在膝弯处。

严长泽看着这般护食的孩子,心中阵阵刺痛,舀起一勺热腾腾的米粥吹了吹,递给那孩子,柔声道:“别噎着了,喝点吧。”

那少年警惕地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没敢放下护着头部的手,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吃着那勺子里的粥。

严长泽无声叹息,怎么这么怕人?他索性将整个碗递给了那孩子,保持着安全距离,道:“你自己来吧。”

那少年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下一秒就被要了回去,也不顾烫与否,囫囵几口吃了个干净。

严长泽看见他这般,亦不曾制止,许是挨过饿的人都这样吧,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堪比山珍海味,哪里还管得上冷暖、顾得上温度是否合适呢?

严长泽接过他手里的空碗,拉了他起来,自顾自地说道:“米粥清淡,也不知道你爱喝否,若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带你吃些别的。”

喜不喜欢的其实也没太大干系,他清楚的知道,过度挨饿的人,除了这些清淡的米粥,其他味重的不过是吃多少吐多少罢了。问他想吃什么,也只是想着成全一下这孩子。

那少年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听到他这么说,突然抬起了头,目光突然变得炯炯有神,却还是胆怯地摇头。

他看着那尚不及他胸口高的孩子,突然揉了揉他额前乱糟糟的头发,替他理了理肩头凌乱的衣裳。

那少年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惊到了,他竟一点都不嫌弃他身上的脏。少年壮了壮胆,声细如蚊:“您可以……可以收留我吗?”说罢,把头埋得低低的。

严长泽没有回答他,只是上下打量着他,眨着眼睛认真思索。

许是太久没得到回答,少年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怯生生地抬头,不料撞上了他那不知何意的目光,复又迅速垂下头,终究是没有勇气再说出口。

不知怎的,许是那种胆怯,让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军营初遇杨琛,那不敢相认、不敢正眼看他的时候,他有些心软了:“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偷瞄着他,有些迟疑:“十五。”

脸上的稚气分明,十五吗?想来也是担心自己嫌他小,不肯留下他吧。

严长泽没有拆穿他的小心思,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暗自高兴,道:“魏哲,圣哲茂行的哲。”

“圣哲茂行,魏哲,是个好名字。你还读过书?”

“以前父亲教过我一些”少年飞扬的眼角慢慢地耷拉了下去,“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你没有亲戚吗,怎么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

少年黯然失色,下意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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