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时婉对着那清澈的江水理了理自己的着装，又捏了捏白皙的面颊，忽觉烦躁。她捡了柳枝挑了江面，碧波荡漾，倒影逐渐模糊。
她又在愣神了，直至她听见身后的平稳的脚步声响起，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朝他看去。入目的是身着一袭白衣的严长泽立于自己面前，微卷的发梢沾了水，湿哒哒地挂在头上，就连额头前的碎发都还是湿润润的。
邵时婉再一次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扔给他，指了指他的头发：“擦擦，小心着凉。”
他十分乖觉地接过帕子，粗暴地擦着自己地头发，那细软的发丝不堪重负，瞬时间乱糟糟地、随风飘着。
邵时婉也是第一见到他这样“不修边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眼前一亮，拿柳条挑了他的头发、领口——变得更凌乱了些——她戏谑道：“挺好看的，以后多穿穿。”
话落，只见他竟低头把自己细细打量，良久才无奈地拉好自己的领子，将帕子递还给她，假装听不懂她的揶揄，道：“我日日在军中，白色不方便，不耐脏。”
“不耐脏……不耐脏，”她默默地重复了几遍，忽然手一拍，道，“有了！你多做几套不就可以了？”
严长泽：……
真是奢侈……
“这在军中……不太好吧？”
他说得十分隐晦。其实它何止不耐脏这一点，也还不能盖住身上的伤！
“也是。”
邵时婉想了想，印象之中他只见他穿过一次白衣裳，那日是在烟雨楼“初见”时，他一人、一酒，独思故人。
“不过没关系，等这场仗打完了，多穿穿。”
严长泽心想：难道自己没说明白？
曾经，他也很爱。
不过，那只是曾经……
他被贬为军奴那会儿，被迫脱下华府，至于吃什么、穿什么，哪还由得自己挑……再后来出现在他身上的衣袍，基本都是深色的。原因无他，深色的衣物能彻底掩盖住身上的伤，不让厌恶他的人欢愉，亦不让心疼他的人担忧。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明，亦或者是觉得说明了也无用，于是他含糊道：“以后……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那好吧，以后我给你买一屋子的白衣裳。不过现在，我要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罢，便在他狐疑的目光下拉了他宽大的衣袖往马车那走。
他忍不住问道：“顾兄，我们走了好一阵才到这儿的，你该不会只是带我来泼我一身水罢？”
邵时婉闻言转身，盯着他不语。
严长泽被她那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得有些发麻，不由得改了口：“我的错我的错，是祓禊去灾、祓禊去灾。”
她突然哈哈一笑，道：“你这么快就认怂的么？”
“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严长泽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要是我一把你惹不高兴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那我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邵时婉瞥了他一眼：“你至于吗，也就一口饭的事。”
严长泽笑而不答，反问：“顾兄，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带我回去了吧？”
“那哪成呀，你看他们都把柴火搬回来了，回去做什么？”邵时婉指了指正抱着柴火往回走的承吉、承延二人。
“我只是在想，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怎么会这样想？”
她嘲笑他。然后慢悠悠地打开了马车后面的匣子，看着里面被颠得有些歪歪扭扭的食盒，有些无从下手。
她朝身后喊道：“别愣在那儿了，快过来帮我。”
严长泽闻言小跑了过去，看到那食盒也是一愣，吃惊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一手提了一个食盒，道：“方才给我吃那荠菜煮鸡蛋的时候，不是说只有这一道小菜吗？”
“我没骗你呀，确实只有一道‘小菜’。”
严长泽摇摇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嘴里没一句实话。”
你嘴里没句实话……
邵时婉胸口一窒。
实话……
她能说些什么。她承认她所有的举动都是带着私心，她也知道自己就像一把还未出鞘的利刃，潜伏在他身边，只待时机狠狠刺进他的心脏；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她下不去手，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付得起这样做的代价……
严长泽半晌没听见她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才发现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慢地挪着步子。他道：“顾兄？”
她没反应。
他又道：“生气了？”
“啊？”邵时婉回过神，思索着要用什么话去搪塞他，“没有，我只是在想下次见面的时候，要给你带些什么惊喜，才能让你记得更牢些。”
“啊？还有呀？”他不由得吃惊、然后由衷地，“其实顾兄这样就已经够我记很久了。”
或许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将两个酒窝露了出来，“不过好像只要不是拿刀砍我，我都能记很久。”
旋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对，拿刀砍我我反而不会记太久。”
邵时婉十分纳闷，问道：“他都拿刀砍你了，你还不记仇？”
严长泽风轻云淡：“那他要是有本事将我砍死了，我哪来的命记仇？要是没运气不好功亏一篑，没能把我砍死，那他反倒不配让我记住。”
他总是这样，记恩不记仇……
邵时婉倒是不会这般想了，哪怕她自己不去提及过往的蚀骨之痛，她也忘不掉。
她记住一个人，靠记仇；而他记住一个人，靠记恩。
许是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常，她点点头，道：“这么一听还是蛮有道理的。”话落，就听见承吉大老远地喊自己：“主子，这些木头放在哪里？”
她随手指了离江最近的一棵树，道：“靠着那树就成。”
“好嘞。”
“我们也走罢。”
邵时婉靠着树席地而坐，严长泽紧随其后，一坐下就帮着承延搭架子。邵时婉弓着身子伸手去够那食盒，将里面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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