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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悲风汩起(二)

严长泽刚辞了杨琛回到追思院,就看见杨予宁捏着魏哲的脸,用他那玩世不恭的语调戏谑道:“小鬼,你打哪来的?”

魏哲躲开他的手,往门外缩了缩,底气不是很足,声音也有些发抖:“我……我不叫小鬼。”

“哟呵?喊你小鬼你还不乐意了?”

魏哲咬咬唇,倔强道:“我叫魏哲。”

“我知道,我又不是聋子,你跟老爷子说的时候我都听见了,别说你叫什么了,就连你爹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爷我都清清楚楚。”杨予宁又往前一步,直逼着他连连后退,“怎么?他可以喊你‘小哲’,我还不能叫你‘小鬼’了。”

魏哲说不过他,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鼻子一酸,用那红彤彤、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奇了怪了,也没把他怎么样呀?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三爷没告诉你么?眼泪给我收回去”话是对魏哲说的,眼睛看着的却是院门处站着的严长泽。

严长泽没有再“隔岸观火”,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把人拉到身后,道:“二爷您就高抬贵手,就别逗他了。”

说罢,转头轻声哄了他:“好了,别难过,等下我带你去吃冰糖葫芦好不好?”

也不知怎的,听了这话,那小人儿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大抵,天下的小孩都是这样,在没人关心自己的时候,一个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一旦有人嘘寒问暖了,他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愿再松手,心底的那点委屈自然而然地,也就全都喷涌而出。

然而,严长泽并不知道,也没办法感同身受,还以为他是不喜欢:“不喜欢吃冰糖葫芦吗?那我带你去吃绿豆糕好不好。”

一旁的杨予宁一面暗骂严长泽愚蠢至极,一面嫌弃魏哲矫揉造作。他大声呵斥,把对两个人的气都撒到了魏哲身上:“像什么样子?”

魏哲一时被他吓到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看得杨予宁一阵心烦——六年来,他都没见过严长泽掉过一次眼泪。

他走过去指着严长泽威胁他道:“你再哭,我就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魏哲听了,急忙用袖子擦了眼泪,死死地压住抽泣的声音。

严长泽本就害怕看见别人哭,如今面前这小孩哭得梨花带雨的,好不惹人心疼。

他挡在那小孩面前,直面他的怒火:“师兄别吓着他。”

继而屈膝蹲在小孩面前,尽量放缓语气:“之前还说自己是十五岁的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二爷他也就是逗逗你,别委屈了。”

“我没有委屈。”小人儿摇摇头,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好了,把眼泪收了,以后不准哭了。”

杨予宁不想理会他们,甩甩袖子回屋去了。

严长泽唤来院里的小厮,吩咐那小厮把魏哲带到自己房中休息,就跟着杨予宁进屋去了。

他也不管他还气呼呼地在那站着,自顾自地在凳子上坐了,埋怨道:“师兄何苦为难他,他不过是个孩子。”

杨予宁被他这话激得,气极反笑:“你也觉得我在为难他?再者,你扪心自问,你带他回来的时候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吗?”

他自认为很了解他,他以为他若是真把他当孩子,就不会把他往军营送。

只是他从来都不懂他的选择。

“他不过十二岁,不是孩子是什么?”严长泽反问。

若十二岁是个孩子,那他的十一岁又是什么?

他终究没去提及他的伤心事,只道:“那你的十二岁呢?谁把你当成一个孩子了?”

杨予宁清清楚楚,他那会过得十分艰难——白天在营里跟着那些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士兵一起操练,沉重的兵器常常磨得他虎口鲜血淋漓,到了晚上,还要到老爷子那里去背兵书、写札记;偏偏那老爷子还不满足,还时不时的把他送到自己这来,让他跟着学书画、学茶道、学礼仪……

他笑笑,道:“那会我有师父、有师兄,我觉得挺好的……”

是挺好的,至少不用每天被逼着做那些没有人愿意做的活,至少不会稍有不慎就鞭子上身,至少那会也是有人真心对自己好的……

他拿着茶杯晃了又晃,里面两片漂浮起来的茶叶相互磕碰、再分开,浓郁的茶水只倒映出了个模模糊糊的轮廓,看不清五官,更看不清神态,只听见他轻飘飘道:

“师兄就当是为了我,对他好一点,替我多护着他些吧。”

杨予宁听见他这无所谓的语气,胸中似是燃起熊熊怒火,烧灼着他的肺腑,难以呼吸。

他有时候多么想,剖开他的胸膛,看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铁石心肠,他不明白,为何一个人可以对自己狠到这种程度,又为何会把偏爱留给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只是因为有几分相似吗?

他思量着,当他看见那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把他当成了那年的他,不想看着曾经骄傲的少年辗转在棍棒之下,或许他再也听不到他那银铃般的笑声了吧。

可是,无论他内心作何感想,说出的话语依旧是那么的冰冷:“你带回来的人,要护你自己护!”

“师兄。”

他的语气里尽是无奈,即使他知道他愿意帮衬自己,但他还是想要一个态度,或者说是,要一个承诺。

无论他之前的身份再风光、再耀眼,他父亲死时,盖棺定论不过“藐视皇权、通敌叛国”八字。

如今他只是小小的前锋营将士,圣上自然看不见他,若是今后他立下赫赫战功,圣上又会如何对他,又能容忍他多久,他不敢去想。

而这些杨予宁他也都知道、也都明白,无论严相当初是否真的通敌叛国,这事都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七年过去了,当今圣上能容忍他活着,却绝不会让他翻案。子不言父过,未来陛下也不会!

他不愿再深思下去,眼里的猩红愈来愈烈:“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他的贴身护卫!”

其实杨予宁也不知道,端齐交战在即,他该面对的是什么?是因功高震主,威胁到上位者了,被那人一句罪臣之子定下生死,还是那人愿意留着他,补偿他呢?

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家国大事,他哪怕再被扣上各种罪名,也还是会拼尽全力一战。

他多么奢望他做事之前,能多为自己多考虑些。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老爷子是把他放在你的前锋营,而不是神机营吧。日后他天天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哪里用得着我?”

“师兄,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现在……我以后未必护得住他。”

他有时挺讨厌他这副样子的,总是将自己的生死看得如花落那样轻松,他越过圆凳,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逼他看着自己,故意激他: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要是护不住他,那就任由他在营里自生自灭也好、在沙场上战死也罢。反正你也不在意,对吧?”

严长泽看着他那紧皱的眉头,通红的眼睛,脸上的肌肉还在颤抖,不免有些触动,但若是让他说什么“他在意”这种话,他定是说不出来的,就连承诺都没有,不给他留下任何的期冀,只是轻声责怪他:“你这是何苦?”

我何苦?

杨予宁如今觉得自己的耐性越发的好了,若是在往日、面对的不是他,他一定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可如今他居然还能在这里听他说着这些……泄气之语。

可是他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事态发展,永宁伯又如何,就连他爹一个武安侯都无能为力。

终了,他缓缓松开他的领口,不见一丝生气:“你又是何苦?”

严长泽拍了拍自己领口处的褶皱,看不出任何异样,才端起桌上的茶盏,将方才没喝完查一饮而尽,两片茶叶混着茶水一起灌进嘴里,一滴不剩,往门外走去,道:“我就当师兄答应我了。”

出了那扇门,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将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确保将茶叶全部吞咽了下去,这才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内,魏哲正弓着身子坐在凳上、枕着手将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两只红肿的眼睛来,正盯着那屏风上的万马图。

严长泽推开门,一股冷风跟着蹿了进去,魏哲才收拾过的碎发在此刻又凌乱开来,几缕发丝散落在眉梢处,挡住了视线,他也没有伸手去整理,只隔着那发丝盯着那万马图一动不动。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不见他又动静,也不知他听没听到自己推门的声音,只怕吓着他,又轻叩了门,才问道:“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魏哲闻见来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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