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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淡天琉璃(五)

当晚,严长泽回了侯府,走的是侧门。

“呦!我们威名赫赫的严将军回来了!”

刚进追思院,就与杨予宁打了个照面。那人抱着胸依靠着院内的小柱子,笑脸相迎。

还是一如往昔的吊儿郎当。

他就站在院门处,双手抱拳朝他行了个礼,道:“末将见过营主。”然后头一歪,瞅了他一眼,“小声”道:“不对不对,你是神机营的营主,和我是平级。”

然后他十分“乖巧”地换了措辞:“长泽见过永宁伯!”

杨予宁笑,走到他跟前。

“你这是哪门子的礼?”他十分挑剔地点了点他的手,“你说这是军礼吧,你我如今又是平级;你说这是白身见朝廷伯爵之礼吧,好像也不太对,更何况你也不是白身。”

“啧啧啧,这可真难搞!这礼我好像受不太得。”

杨予宁摇着头这样说着,但到底也没让人起来。谁知下一秒,面前之人直接矮下身去,抱拳也改作揖,他说:“受得了。”

这可把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平日里他何曾给自己行过这样的大礼,从前在军中不会,在府中更不会!

杨予宁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随即又反应过来,连忙去拉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这是干什么!”

跪着的人也不坚持,直接顺着他的力道就站了起来,甚至还将膝盖往前探了探。

杨予宁吃瘪,弯下腰去替他把下摆的尘土拍了去。

他想骂他两句,但是又怕他来真的。

严长泽一脸笑意,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上扬。

杨予宁白了他一眼:“笑什么?”

“高兴呀,难道我不应该笑吗?”

杨予宁:对对对,你是高兴了,可把我吓了一跳,亏得小爷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严长泽心情愈发的愉悦,他说:“想不到我们二爷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杨予宁气不过,重重地一下拍在他膝上。严长泽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他差点跳了起来,他差点没跳起来!

“又是替我挡人,又是帮我掸灰的,你说是吧?”他含着笑喊着他,“师兄。”

好小子!原来是为这事愧疚,我说怎么一上来就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呢。

杨予宁站直身来,指了指他正前方,一脸严肃:“你站好。”

严长泽:这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他刚刚那个体贴的师兄哪里去了?

他没动,只是望着他:“师兄我饿了!”

好不可怜!

可惜这回杨予宁学聪明了,他面无表情:“这话你留着去跟老爷子说。”

“师兄好狠的心。”他抱怨着、“委屈”着,“天色不早了,我还有功课没做,我还是饿着吧……”说着他还往里走去。

“你回来——”

杨予宁喝住他,焦急的语气出卖了他。严长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扬了嘴角,继续往前走去。杨予宁直接上手将他拉了过去:“老爷子还在等着你吃饭呢!”

严长泽笑得更欢了,只是他低着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内心的躁动被他掩饰地极好。

杨予宁见他不动,上身微微后倾,凑过去看他脸色,这才发现他嘴角上扬!他在笑!他居然在笑!

杨予宁直接握了拳头往他胸口打去,不轻不重的一下,严长泽夸张的往后退了几步。

杨予宁不悦,极其不悦,拉着人就要往前厅走去:“还装!还不快走。”

“等等等等,师兄——好师兄——”

杨予宁停下,扫了他几眼,那嫌弃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又有什么事?

“我这衣服脏了,得换换。”

他起初还不觉得,这人这么一说,他才想起看他的衣服,昨晚他好像穿的也是这件,怎么上面多了这么多油渍,他凑过去一闻,一股油烟味!他十分震惊:“你下厨了?”

“在朋友宅中吃了顿便饭。”他解释道,“他宅中没有厨子,我又不方便出去。”

杨予宁有几分恍惚,他有多久没碰这些东西了?六年?还是七年?从前锦衣玉食的少年到衣食不得周全的军奴,这其中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最清楚不过了。后来在侯府多年,他们都尽量不去提那段令他难堪的过往,别说是做饭了,就是连碗筷的不曾让他洗过。

他有些恍惚,就连严长泽跟他说话他都没听见,直到人换好衣服再次站在他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

面前之人依旧是那个干净的少年将军,一身玄色衣袍,干净无暇、意气风发!

但是他莫名其妙地就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来:“那可是从中午等到了傍晚呐!”

严长泽疑惑:“什么?”

“老爷子呀,从中午就开始等你回家吃饭,等到了现在才等到人。”杨予宁像是说着什么了不得的稀罕事一样,那表情真叫一个精彩,“可惜呀,有人一回来就在这里磨磨蹭蹭的。”

这回轮到严长泽震惊了,他正色道:“你刚刚怎么不说!”

“你这时候回来不就是吃饭的么?谁知道你突然抽了风。”他含沙射影,他全盘受下,他还在试图消化他刚刚的话。

“不过这你可不能怪我,你也没问呀!”

严长泽无心与他拌嘴,大步地往正厅走去。杨予宁追上去:“你慢点!老爷子只让等你回来,可没让我告诉你,你悠着点!”

“聒噪!”严长泽头也不回地走着,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哪里还有刚才叫“师兄”的乖巧。

-

前厅。门外。严长泽站定,衣摆还因着惯性往前飘着。

想必这就是“近乡情怯”吧。

门口的小厮见到他,刚想行礼唤人,就被悠悠走来的杨予宁一个手势打了回去。

他就站在门前,默默地看着“躲”在门边的严长泽理了又理衣裳,扯了又收、再扯的嘴角。

至于吗?

门内,杨琛余光瞥见了个人影,他抬头望去,看到是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有些失落。

但武安侯就是武安侯,征战沙场的老将,要是连这点失落都藏不住,那还怎么做他老子!

他问道:“站那干什么?还不滚进来吃饭!”

杨予宁看了看门后的严长泽,又侧了侧身,换了个角度瞧了又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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