刕鹤春只觉得荒唐。他啧了一句,“你又在胡说。”
哪里有男人吃药的……倒是也有。但那是生不出来才会有的情况,他已经有了川哥儿,哪里还会有这般的事情。
折绾站起来:“这方子长姐也吃过,你要不要看看?”
刕鹤春顿了顿,本是随意歪躺着的身子坐直了,“那我就瞧瞧。”
他本是抱着看奇方的心态去的——生子秘药向来是人人喜欢的。他好几个同僚也常为子嗣太少而烦忧。有一位四十多岁了,还在折腾着生孩子。
若是真有用,跟岳母说说,拿去给他试试也是可以的。
折绾就转身走到案桌边,刕鹤春跟过去研墨,见她一脸肃穆还笑着道:“不过是写个药方子,你板着脸做什么?”
折绾没搭理他,只提笔在纸上写。刕鹤春一边研墨一边歪头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两香灰,一两无根水,一两观音土,一两梧桐树叶。
他下意识读出来,眉头已经拧得跟山一般层层叠叠堆着了。
而后看得恼怒,道:“这不是无稽之谈么?”
折绾将笔一丢,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哦?无稽之谈?什么是无稽之谈?是这庙前的香灰,是这凤栖梧下的树叶?还是天上的无根水,又或者是地上的送子观音土?你读书多,你告诉我,哪一样是无稽之谈?”
刕鹤春心神大震,却还是下意识的道:“都是无稽之谈。”
折绾:“我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是无稽之谈。但想来大姐姐是知晓的。母亲常说大姐姐通读四经,知晓天文地理——你去问问母亲,问问她,问问她长姐会不会跟你一般,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她讥讽道:“刕鹤春,你敢去跟越王对质,敢跟他去承认自己的短处,怎么就不敢面对长姐呢?”
她想起那些难喝的药,闭眼咽下苦楚,“你去喝一喝——刕鹤春,你不是自认为是君子么?那你就去喝一喝长姐的药。”
刕鹤春羞愧难当。他是真不知道妻子喝的药是这个。他艰难为自己解释,“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是药材,补身子的药材。”
而后也不解释了,颓然坐下,说出自己一直以为逃避的问题:“阿琰……是不是也恨我?”
折绾本是愤怒的心突然就酸
楚起来怔怔道:“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刕鹤春不免埋怨起岳母来“好歹也是书香世家的夫人怎么就如此不知道真假。这般的东西一看就是拿来骗无知妇人的。阿琰那么个心眼通透的怎么会不知晓?定然就是被岳母逼着喝的。阿琰孝顺得很。”
他气冲冲的指着外头那一面蔷薇花墙道:“当年岳母也不知道因着什么跟阿琰生气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来看她在宴席上面碰见了也不跟她说话阿琰回来还哭。她一直是笑盈盈的哪里哭成那般过?后来就种了这些蔷薇花说岳母喜欢。”
折绾听得气闷冷笑连连:“长姐根本不喜欢花。”
刕鹤春却狐疑“还行吧?我瞧她也经常去蔷薇花下站着。”
折绾胸闷气短。但脑海里面的长姐画像已经渐渐的模糊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勾勒了。
她转身出去走出院门去隔壁院子的书房里面将门一关谁也不管了。
刕鹤春倒是没有跟着他只拿着方子看了又看觉得甚是荒唐更觉得愧疚。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等赵氏再来找他说子嗣事情的时候他就发了火“母亲此事着急不得。阿琰也是好几年才怀有身孕且阿绾现在也小怀了身子将来难过生育那关阿琰就是这般死去的何必再强求——”
他说到这里艰难的道:“母亲忘记阿琰的教训了么?何况川哥儿还小先顾好他再说吧!”
他这般的气恼让赵氏听得也生气第一次大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家里开枝散叶本就是女子的责任。哪里有不求子嗣的!”
又实在拗不过他道:“那就纳妾!纳个年岁大一点的妾室——那么多十五六岁生孩子的妇人怎么就他们折家的姑娘一到生孩子就会死吗?”
刕鹤春:“母亲不要胡搅蛮缠!”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纳妾——这是我答应阿琰的也是跟越王的约定。”
当年越王妃不准越王纳妾追着越王打阿琰就在一边笑着看。他便也笑着道:“越王不纳妾我也不纳妾。”
阿琰笑起来“你真做得到?”
刕鹤春年少得意“你家夫婿也不是好色之人于此事没有什么欢喜的
来,虽少有人做到,但也不是没人做到。将来千古佳话,说不得有你我二人一段。”
越王被追得气喘吁吁,跑过来叹息道:“那就立下字据吧?咱们都不纳妾,谁纳妾,谁是王八蛋。”
越王妃亲自写了契书,压着他们两个咬破手指头画了血押。
刕鹤春如今想起那段时光都觉得跟梦里一般。怎么一觉醒来,都已经不再是从前模样了呢?
他头疼得很,不顾母亲在那边破口大骂,只道:“慢慢再说吧,顺其自然,补药可以吃,但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母亲不要再提。”
川哥儿就发现最近祖母频频说母亲的坏话,说父亲被她挑唆了,“生子本就是女子的鬼门关,但哪个女子不是这般过来的?你母亲是没福气,你父亲却还要怪我。”
怪她让阿琰孕期管家,怪她对阿琰不够重视,怪她对川哥儿不如对升哥儿好。
她哭起来,“我的川哥儿哟,祖母心里真是苦啊。”
川哥儿听得糊里糊涂。若是往日里,他是要将这些话告诉于妈妈的,让于妈妈把其中的道理说给他听,但他最近一直听父亲说于妈妈是个奴才,是个糊涂东西,他就不愿意说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去问了先生。武先生笑着道:“此事,你只听了你祖母一人所说,还定不了最后的真相。川哥儿,做人做事,不可偏听偏信,要用眼睛去看。”
川哥儿闷闷问:“先生,我该怎么做呢?”
武先生摸摸他的头,“君子为人,自该耳清目明。”
折绾就发现,最近川哥儿一直看着她欲言又止。但他不说,她就没有为他停下来。赵氏不催着她吃药之后,折绾便和孙三娘一块做起了女子妆容的生意。
每天早早就出门,晚间才回来,赵氏要是问了,她便笑着道:“鹤春将我种茶叶的事情告诉了陛下和太后,如今太后时时问呢,再有孙家姐姐……玉岫姐姐也常叫我去。”
赵氏气得又回去哭,这回倒是将宋玥娘哭来了,两婆媳和好如初。
宋玥娘最近烦得很,没有去理折绾,听赵氏抱怨之后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让她去勋国公府吧,前儿个我嫂嫂还说孙家姐姐身子不太好呢,有她带着做事,人的精神也好些,母亲,这是人命。”
赵氏抹眼泪,
“我也知晓是人命便没有拦着她——否则我一病让她伺候她还能出门?”
她已经算是个顶顶好的人了但儿子还是不谅解她。
宋玥娘一口咬定“是啊像母亲这般的心善大哥还心里有怨言真是不应该。”
赵氏:“就是!”
折绾再来的时候便见两人已经亲亲热热的依偎在一起说她的闲话了。她看得好笑只坐坐就带着蝉月走。
快五月的时候孙家父母终于要走了。他们世居丹阳宗族众多
勋国公送别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岳父依依不舍“这次实在是我做得不好往后不会如此了。”
孙老爷叹息“三娘自小就是这么一副脾气但心眼是好的。女婿啊你以后若是再敢这般行事我可真不客气了我们丹阳孙家即便是比不过你们勋国公府可即便是强弩之末也能让你脱掉一层皮。”
勋国公眼泪涟涟:“岳父一片爱女之心小婿是知晓的。”
今日送行云家舅兄也来了孙老爷拉着他的手道:“你我也算是亲家三世修福分我这个女儿不争气脾气大还望你不要计较。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三娘对孩子们还是一心一意的。”
云家舅兄自然也要夸几句孙家老爷再看向另外一边妻子正抱着女儿哭别。
他眼眶一红颤颤巍巍走过去哽咽道:“三娘啊此一别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不管你恨不恨爹阿爹都要走了。”
孙三娘伏在他的肩头哭扶着两老上马车依依惜别当马车慢吞吞往前面走的时候她才大哭出声跑着过去追“阿爹带我回去吧带我回去吧——”
孙父孙母伏在窗户外痛哭风尘滚滚马越跑越快。
孙三娘便连着好几日都呆呆的。折绾去陪着她的同时也做自己的事情。
勋国公府如今可没有那些继子继女了都是孙三娘做主。她也给孙三娘捣腾出了一个书房。
勋国公回来的时候还唏嘘“这到底是英国公府外宅还是勋国公府?”
但三娘精神不好他就只能随意她们去折腾。
过了好几天折终于在三
娘的书房里面将妆粉做了出来。
三娘打起精神看她在那里欢呼她好奇走过去“真做出来了?”
折绾转过头难掩激动“是我以为做不出来的。”
三娘:“是怎么做成功的?”
折绾:“加了益母草。”
自从上回用剩下的花瓣做了胭脂之后她就开始喜欢上做妆粉了。如今的妆粉倒是多种多样。惯常的有莹面丸遍体香。这是从北边的辽国传来的被京都夫人们喜欢购以重金。
敷面的则大多用铅粉如今京都人时兴用桂州那边传来的桂州铅粉但凡挂上桂州两个字便要被别的铅粉卖得贵一些。
花粉倒是有但是用的人不多。花本就难得何况是做成粉了。折绾上回做的就是。
但那般只能卖给贵妇人们。可她们已经有好的桂粉周掌柜只问她一句话:“她们为什么还要买你的呢?”
折绾当时就要说一句:因为我也买了她们铺子下的布匹燕窝。
但她知晓这不是周娘子要的回答。她抛却英国公府少夫人的身份想了想道:“那我要是做出一种普通女子也能买得起的花粉呢?”
周掌柜笑起来“那我就拭目以待。”
她发现这位主家真是个妙人。好生生的国公府少夫人不做跑出来做这些。
但也有攻于技的夫人。她跟素膳素兰道:“前朝有位夫人喜欢天文善算术后来继承父业还写书著作了。”
素膳对折绾一百个放心“我家姑娘也会的。”
周掌柜笑起来“那咱们也能跟着蹭些名头。”
素膳便跟在折绾后头念念叨叨“姑娘你到时候就写:素膳日日帮扶我促成此事吧?”
折绾大笑出声只觉得身心舒畅。
虽然不能写书但比起做生意算术她倒是真发现自己喜欢坐在屋子里面倒弄这些花花草草胭脂水粉。
但她上辈子倒弄花草唯一的价值便是送去各府做人情。人情还是英国公府的不是她的。若是能做出一些明堂来著书便算得上不负此生了。
她对三娘道:“我不愿意年老的时候还说遗憾。”
以前总是想若是我不是这般的性子就好了要是我能怎么样怎么样就好了。
现在就不这么想了。
“现在是想,我能这么去做,我这么去做之后,也许就可以了。
孙三娘羡慕,“但我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
她对折绾道:“你在这个年岁就知晓自己喜欢什么了,可真是叫人羡慕。
折绾就笑起来,拉着她的手道:“那你就跟着我去做。至少你现在做的事情,不叫你觉得厌恶。
这倒是的。孙三娘就跟着她做胭脂水粉。但她三天两天的没精神,因爹娘走了又难受了几日,前后其实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折绾竟然就直接做出来了。
她顿时有了精神,过去拿着看了看,抹在手上,细细推开,手上确实光滑一些了。
她好奇问,“这里面用了什么?
折绾:“有石膏,滑石,腊脂,壳麝,蚌粉,最重要的却是益母草。
最开始就觉得可以用药材,这也是常有的制法,但是用什么比较好却试了很多种,最后才选择益母草。
但是还要找人看看能不能卖。这就是要靠周掌柜了,她送了一盒过去,周掌柜惊喜连连,折绾春风得意,却见素膳支支吾吾。
折绾眼神一顿,将她拉到旁边去,“是不是姨娘来找你了?
素膳点了点头。姨娘虽然也对她好,但是姑娘对她更好。夹在姨娘和姑娘中间,那还是选姑娘吧。
姨娘生气了不打人,姑娘是真打的。瞧瞧,这幅气势!
折绾瞪着眼睛,“你没答应她什么吧?
素膳:“没答应呢。
素膳叹息,“姨娘是听闻姑娘在备孕,所以赶忙送了生子方子来。
她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张纸,“姑娘,我拿了是怕她送去英国公府,可不是让你吃药的。
折绾抢过方子,看也没看就撕掉。素膳吓得不敢说话,这嘀嘀咕咕的,“姑娘脾气也太大了。
折绾再瞪她,她又笑起来,“不大不大。
周娘子在一边看着笑,“活像是老鼠见了猫。
话音刚落,便见张管事留下的闽南小少年狗茶进来了。她连忙问,“可去花地里面看过了?
狗茶点头,“是。
他的京话半生不熟,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折绾。
素膳一眼
瞧见了!她就把他带到折绾面前去“他听说我和素兰姐姐的名字是你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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