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十有八九会答应。”
上了马车,越承昀回顾着宴中诸事,肯定道。
“他有想要的,我也有想要的,且等着吧。”薛蕴容眸中闪着光,“恩威并施、宽严相济,都是父皇教我的,今日用上了。”
想到此事将成,她神色松快起来,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暖融的春风从并未紧闭的车窗漏了进来,伴着午后街头零碎的交谈声。薛蕴容细细听了一会儿,感受着难得的愉悦与惬意。忽然发觉,车内已静了一会儿。
越承昀眼眸中带着怀念静静地看着她,上次见阿容笑是是什么时候呢。
原本她也是个爱笑的姑娘。
幸好,老天又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能让他得以再一次参与她的理想。
“你笑什么?”
原来无意识中,自己也笑了么,越承昀指腹压过嘴角。他对上薛蕴容的眼睛,郑重道:“我很高兴,高兴你终于重新信任我了。”
官驿外传来马嘶声时,秋眠正辞别前来送信的信使,捏着从建康来的信出门迎上马车。
薛蕴容从车帘内探出身,就见秋眠迎上前对她欣喜道:“殿下,建康来信了。”
听见来信,她疑惑了一瞬:“是父皇,还是阿弟?”这两种可能都让她欣喜万分,旋即快步跳下车辕,从秋眠手中接过信件。
“我也不知,但信是从宫内发出的,想必是陛下与小殿下了。”
秋眠面带笑意,他们一行人离开建康已有月余,以殿下的性子,思念亲人是必然的。
“父皇说阿弟身子已养好了,前些日子马术也进步了,他便给阿弟找了新的武师傅。”薛蕴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看清内容后几乎要喜极而泣,“阿弟说待我们回建康,他要和我比试骑马。”
她继续读着,越承昀听着也笑了。
情绪激动下,贴着这张信纸的另一封信滑落在地。
越承昀笑着俯身捡起,目光却在看见右下角落款时凝住,手指微微攥紧了边角。
“怎么了,掉了什么?”薛蕴容完全没发觉还有第二封信,见越承昀去捡才意识到,可他却像木偶般僵在原地。
偏头去看,越承昀才如惊醒般松开手指,将一角已被捏得皱巴巴的信件递给她。
薛蕴容心有疑惑,接过信件正欲打开,却突然被一道力道拦住了动作。
越承昀正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你能不能不要打开……”越承昀的语气近乎乞求,须臾又意识到言语过分不合理,自嘲地松开手指,低声道:“是郑钰的信。”
听见名字,薛蕴容拆信的动作一顿,只是一息间,又继续动作。她展开信件看了一会儿,神色松动,将信收好。
“他写了什么?”
越承昀留意到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笑意,顿感不妙,急急开口。
“酒。”
“什么?”他一时间没明白。
“杜康酒。”
邺城离盛产美酒杜康的洛阳极近,郑钰来信想让她带几坛回去。
听见此话,越承昀没有松一口气,心中反倒更加恼恨。
郑钰若是真心想要,为何在建康时不提?明明都知道他们要来邺城,竟然掐着时间寄信,难道怕阿容忘了他于是刻意来信刷存在感么?
可恨!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事需要解忧?这般做戏给谁看呢。
心中已是万般变化,几乎要难以维持如常面色。他闭了闭眼,似想到了什么,转瞬间嘴角又挂上笑意:“要带几坛回去?没想到郑钰如此爱酒,倒不像我,滴酒不沾。”
拙劣的话术,他想,可他偏要说。他已和从前截然不同,与其憋着做哑巴,不如一吐为快:“不若让我给他好好挑几坛,我一定仔细挑选好酒。”
“随你。”薛蕴容心情好极了,此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多想便同意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且待明日。
*
入夜后的官驿格外安静,偶有鸟雀经过,在窗外叽喳叫唤两声又飞走。
越承昀向来眠浅,半梦半醒间,感觉屋内传来似有若无的啜泣声,绵绵不绝声声入耳。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声音竟是从身侧发出的。
官驿的床不大,二人虽同榻,中间还是空了一截。
薛蕴容背对着他,缩在墙边。
屋内漆黑,帐中更是昏暗,他挑起帷幔一角,月光洒进来。
借着那道月光,越承昀俯身靠近她,又听见零碎的几声啜泣。
“母后,母后别走……”
月光照进帐内,薛蕴容脸上的泪痕未干,新的泪珠又顺着滚落。
“我今日和女师学了新画,我很乖的……母后你别走!”
最后一声堪称凄厉,揪住被子的手骤然扬起,在空中胡乱挥着,好像在努力抓住什么。
眼见着乱抓的手将要打在墙上,越承昀一把攥住那只乱动的手,这才发现,她仍在梦中。
下一瞬,薛蕴容浑身发抖,哭声越来越急促。
“阿容!”
越承昀慌了神,急急唤她,箍住她又欲乱动的手臂,反手托着她的背往怀中一带,他终于看清了她的神色。
脸色惨白,汗珠顺着耳边滑落,源源不断的泪珠从紧闭的双眼中涌出,她痛苦地皱眉呓语:“不要走,我只有你们了,别抛下我……”
“阿容,醒醒!”
疑是噩梦,可听到后面又觉得不像,着急将她唤醒,空着的手轻拍着她的肩背。
许久,薛蕴容终于从失重般的梦境中睁开眼。
她微张着嘴,像是溺水之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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