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半晌得不到燕怀峥回应,便想着他大抵是对这个称呼不大满意,方才因为唤出这“夫君”两个字时的那点不自在登时被一种难言的羞愤所取代。
她着了恼,正欲说算了,却听得燕怀峥忽地低低应了声:“嗯。”
云眠顿了下,抬眼去望他。
燕怀峥似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避开她望过来的视线。
他缓步走到窗子旁,抬手将关得好好的窗子拉开来。
已值深夜,风从窗子灌进来,掠走了室内的温度,也一并带走了燕怀峥胸腔里那股难压的激荡。
云眠只着了里衣,冷风忽地卷进来,让她立时打了个寒颤,她不解望着燕怀峥的背影:“燕怀峥你干嘛?”
“嗯?”燕怀峥似恍然回神,听到她这般问,又若无其事地将那窗子阖上,还不忘回她一句,“我关窗。”
云眠盯着那后脑勺半晌,私以为,他大概是今夜吃多了酒,有些昏了头了。
同燕怀峥约定好了之后的相处之道,云眠心头坠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困意便如潮水般朝她席卷而来。从今日晨起到现在,折腾了整整一天,她早已乏累到了极点。
环顾整间屋子,除了她所在的这张拔步床外,就只余下屏风隔挡前那张供人小憩的黄花梨木的坐榻了。只是那坐榻同这张做工精美的拔步床相较,着实窄小了许多。睡一个女子尚绰绰有余,可若要睡下一个男子,尤其是燕怀峥这般身量修长的男子,着实有些为难。
云眠的视线恋恋不舍地在这拔步床上流连许久,终是将一旁的被褥卷了卷,抱在怀里往那屏风处走。
她已然空占了燕怀峥妻子的名头,若再同他抢那张本就属于他的拔步床,着实有些不知好歹了。
秋夜寒凉,被褥有些厚,抱在她怀里堪堪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七七八八。云眠小心挪着步子,刚一步步小心迈下拔步床的台阶,忽觉怀中重量猛地一轻。
燕怀峥站在窗前良久,等因为她那简简单单一声“夫君”而躁动难安的心跳终于平缓下来时,一回头,便瞧见自己的小娇妻怀抱着厚厚的棉被,吭哧吭哧的朝外挪。
他眼皮一跳,几步上前,一把提起她怀中被褥:“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眠从松软的棉被里抬起脸,用一种颇为善解人意的目光瞧他:“我既占了你的子的一半,自然不好再霸占你的床榻,喏,”她两手占着,只能将下巴朝屏风的方向努了努,“我睡那里便好了。”
说着,想起之前某日她同燕怀峥的对话,还戏谑地回了他一句:“如此算来,还是你亏了呢!”
燕怀峥一噎,想要阻止她,却一时找不出什么更加合适的借口。就在他愣神的空档里,云眠已经灵活地绕过了她,抱着被子奔到坐榻前。
她显是没怎么做过活的,铺床的动作有些慌乱。忙了半晌,终于将床褥铺好,忙不迭一下坐进松软的被子里。
她的两条腿还惬意地来回晃了两下,又将自己的劳动成果来来回回看了两遭,似乎很是满意。
燕怀峥目光追随着她,待到她躺了下去,才堪堪移开视线,转过身,自己慢慢踱步到了拔步床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燕怀峥只觉,似乎整个房间的色彩都随着她的动作汇聚到了那屏风隔挡处,就连那屏风之上线条勾勒的简单山水画都变得生动起来,而他所在之处,精心布置过的大红喜帐也因着她的离去变得黯然失色。
他忽地就不想待在这里了。
云眠翻了个身,背对着拔步床的方向,掖紧了被角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她舒坦地喟叹一声,正准备闭眼休息,却忽听得脚步声又起。
云眠翻了个身,想瞧一眼燕怀峥又要做什么,却猝不及防对上燕怀峥的那张脸。
他已经走到榻前,正低眸瞧着她。
心忽地就打了个突,云眠躲在被子里的手攥紧了被角,朝他笑笑:“殿下可还有事?”
“嗯,”燕怀峥眸色深深,低眼打量着她,忽地说,“今日是你我洞房花烛夜,有件事还没做完。”
云眠瞳孔猛地一缩,盯着他眨眼,再眨眼。
洞房花烛夜该做什么,她自然是明白的。
云翊尚未娶妻,家中并无阿嫂,临出嫁前,崔叶兰特特深夜到她房中,一脸为难地对她进行了一番女子新婚夜的功课教育,临走前,还塞给她一本不忍直视的小册子。
云眠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吓得将那册子丢进火盆里烧了。
反正,她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那玩意儿的,至少,她和燕怀峥用不上。
可怎么听着燕怀峥话里的意思,竟是想同他行那般之事?
明明方才他还答应得好好的,两人只谈合作,私下各自相安,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作数了呢?
云眠的手攥的死紧,脸上的笑就要寸寸皲裂:“殿下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燕怀峥见她一张小脸霎时变得惨白,心内一时酸楚一时愤懑,勾唇笑了笑,有心逗弄她:“不,你明白。”
她只一颗脑袋露在外面,就要摇成个拨浪鼓。
燕怀峥凝视她良久,忽地伸出手,将她连人带被子一把揽起,大跨步朝拔步床而去。
脚下腾空的瞬间,云眠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前世的燕怀峥亲口对她说过,他就算到了饥不择食的程度也不会对她生出什么旖旎心思的。照此说来,自己这般模样应当入不得燕怀峥的眼才是。也因为这样,她才敢在燕怀峥面前那般肆无忌惮。
且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燕怀峥应当不是那等放浪情欲之人才对。
她一慌,脑子开始胡思乱想,整个人开始在被中疯狂扭动:“燕怀峥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因为惊慌,云眠没有刻意压低声量,这声骄斥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无比突兀。
燕怀峥任她闹,几步将人扛回拔步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卷着被子的姑娘放倒在床上。
身体甫一挨到实处,云眠便迅速挪动身体,朝着床内侧挪动:“我告诉你啊燕怀峥,你别冲动,你今日不过是饮了些酒,酒意上头罢了,你冷静点……”
她就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百般讨饶,期望他能放她一马。
燕怀峥原就没想做什么,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被她这么一闹腾,一时心头火起。甚至邪恶地想,她既这般怕,索性就当他是醉了酒,坐实这罪名好了。。
他一把握住她脚踝,很轻易地便将人拖了回来,唇角一丝讽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云眠瞧着他,眼底已经慢慢晕上雾气,四肢还在不停踢打。她长发披散,粉面樱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燕怀峥喉结无声滑了滑,凑近她的脸,皱眉凝视着她:“你能不能听话些?”
云眠已然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是惊恐地看着那张脸朝自己贴近,似乎下一刻,便要朝她压下来。
眼瞧着求救无用,她心头火起。双腿被他压着,双手也被他钳制着,反倒激出一腔孤勇来。
他身上繁复的喜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那张脸和脖颈还露在外面。
她猛地抬起身子,贴近他的脸,张口便咬了上去。
云眠发了狠,咬在他脖颈处,登时便有腥甜的味道溢入她齿关。
“嘶——”燕怀峥吃痛,猛地将人松开。
云眠一个利索地翻身,迅速缩回墙角,她团成一团,被靠着墙壁,戒备地望着他。
燕怀峥的脖颈间瞬间淌出血,顺着他冷白的皮肤淌下,滴落在大红喜服上,糅杂在那大片的红色里。
他伸手摸了摸,沾了一手的黏腻。
他侧过脸睨她一眼:“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他是真的恼了,这一眼后便不再看她了。
云眠死盯着他,便见燕怀峥并不擦拭伤处,而是自一旁枕边摸出一条雪白的绫缎。
看到那绫缎的一瞬,云眠似乎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僵了下。
果见燕怀峥将那绫缎执起,随意地在脖颈处蹭了几下,那雪白之上便留下了点点血红,如落在雪堆里的几点梅红。
云眠脑中嗡地一声炸响。
她竟将这件事给忘了。
皇家婚仪,哪里是那般好糊弄的,待明日一早,必有宫里的嬷嬷来收这喜帕,回去后呈报给宫中贵人方算圆满。
若出了岔子,在寻常人家还好说,可在皇家,稍不慎便是欺君之罪。
燕怀峥将那白色绫缎随意裹了丢回一旁,便不再去理颈间的伤口。
“你身子弱,在这里睡。”燕怀峥淡淡撇下一句,自己则伸手捞起另一床被子,朝着那坐榻处去了。
他先去隔间洗了澡,再出来时换上一身素色里衣,径直往那屏风处走去,而后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整个过程中,他都未再往拔步床的位置瞧上一眼。
云眠仍窝在床上的墙角处,眼睛追随着燕怀峥的背影。
他身量颀长,躺在那坐榻上时,双脚便悬空到了坐榻外。他甚至只能保持那一个姿势才能躺下,若稍稍翻身,便会掉下榻来。
静谧的夜,云眠不知盯着瞧了多久。
喜烛“噗噗”跳动两下,一瞬空前的明亮后,忽地陷入沉寂。
灯燃尽,人未眠。
黑暗中,云眠才敢小心地挪动身子躺了下去。她面对着那扇屏风的方向,借着稀薄月光望着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不知何时,才缓缓沉入梦乡。
次日清醒时,日已高升。
云眠睁眼时,那张坐榻之上已空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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