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例子举的,带着血淋漓的悲恸,听得在场所有人心中幽幽一颤。
沈蕾都颇为震惊的回眸看向护国长公主。
说实话,这位护国长公主按着人设来看,是眼高于顶,不会在意手下败将的生死。甚至为了权势利弊,也能豁出去用自己的孩子设局。可现如今非但话语中透着换位思考的体恤,甚至例子举的都这般……
沈蕾一时间都不知自己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只能目光带着希冀看向沈茹薇,看向这个曾经被大人物“舍弃”的孩子。
看向这个毫无自由选择机会的沈茹薇。
与护国长公主相处不过短短几回的沈蕾都有这般感叹,更别提在场其他人了。他们是护国长公主的丈夫,儿子,女儿,每个人自认为对人脾性都了解颇深。眼下见护国长公主挺直脊背,目光隐忍着哀伤透着灼灼的期盼,沈从戎和沈芸互相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的敛声屏息,小心翼翼的看向沈茹薇。
沈茹薇此刻眼圈已经彻底红了,身形都微微颤栗着。
这一句话,仿若千年的人参一般,带着强而有力肉白骨活死人的药效,完完全全治愈了她内心的惶恐以及一丝丝的不甘。
沈茹薇感受着自己内心克制不住油然而生的情绪,感受着脸颊流淌而过滚热的泪珠,脑中空白一瞬。
而后,她似想到了什么,噗嗤笑了一声。
这一刻,她有勇气有胆气承认自己心中那一股邪念那克制不住滋生出来的恶念——
从小被定婚,是太子妃,闺秀嫉羡,可她也难的。
每日六个嬷嬷们几乎昼夜不歇的教养,她需要风雨无阻的学习;每个宴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反反复复推演千万遍,才敢说出口;自打刺杀案过后,她骤然没了顶风雨能偶尔说句闺阁少女玩笑话的大哥,她必须要咬着牙定起门楣,她要做好郡主,做好未来的太子妃,她要……
无人知晓那一段晦暗时间,她沈茹薇是如何度过的。
更无人知晓好不容易等了又熬,盼了又盼终于找回来了太子,以为守得云开见月了。结果又迎来噩耗,太子竟那般残忍,无视青梅竹马的情谊更是无视兄弟救命的情谊,只顾情爱,让荣国府和护国长公主成了笑话,让被追封长眠地下的荣郡王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及笄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她沈茹薇哪怕骤然知道自己身世有异,其实那时她滋生的是对太子的恨意。
若不是太子无德坐不稳太子位,若不是太子堂而皇之置外室,光明正大让人诈死重来,那些皇子何来的野心,又岂会在及笄礼,在她沈茹薇最为重要的一天,在沈家最为辉煌的一天设局?!
所以那金华酥饼,加了观音土的金华酥饼,其实是给她沈茹薇自己准备的。一口一口,逼着自己吃下去,逼着自己吞服进喉咙里,逼着自己理智冷静下来,逼着自己明白什么叫“天生尊贵”,好压下心中那翻涌的不甘与怨怼。
毕竟,她作为尊贵的郡主,武帝钦定的太子妃,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伴读们顺着太子的心意,替人藏好美娇娘,替人开宴会,让柏香阁的掌柜堂而皇之的进入闺秀宴会中。
更别提现在连血脉身份都不是了,她如何对抗太子?
沈茹薇觉得自己是隐忍到要疯了,尤其是眼下亲口听得护国长公主,听得娘这般小心翼翼的开口,只为抚平她因血脉带来的不安,她就觉得自己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彻底底紧绷到“咔嚓”一声断裂了。
她学的太多太多,能窥伺出一二朝政。
所以她害怕。
害怕娘为了护她,自己甘愿没有选择的机会,豁出去一切成为帝王手中的磨刀石。
脑海思绪闪过千千万万,沈茹薇下意识最先呼唤出声的还是一声“娘。”
闻言,护国长公主狠狠松口气。她听闻沈蕾剧透的故事情节,就害怕沈茹薇这乖巧懂事的闺女是想走最简单也是最常见的宫斗套路:弄死太子,来个好圣孙。因此她也算绞尽脑汁,琢磨了又琢磨,想要借助赵氏孤儿这事来鼓励沈茹薇学会自己选择人生道路,不再赋予种种家族利益的枷锁。
“你啊,就是太过懂事了。”护国长公主直接起身揽着沈茹薇,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然开口:“看看沈芸这个孽障,再看看你。这京城谁人不说你沈茹薇像个操心的姐姐,时时刻刻得关注沈芸?”
沈芸毫不犹豫应下:“对!茹薇,也不是我瞎嘚瑟,舅舅办事还是妥帖的。你的亲生父母也是好样的,老爹都说了他当年都想拍着胸脯收你做闺女呢。所以你千万别听羡慕嫉妒你的闲言碎语,你自己用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沈蕾看着小脸青青白白,明显情绪还是颇为激动的沈茹薇,也积极开口:“就是。这抱错绝对不是你的错。情谊都是互相相处出来的。你们相处了十五年了,你自己扪心问问你是不是伺候他们孝顺他们,陪着他们苦熬那段晦暗时光?光这份情谊,你叫一声公主国公,那多梳理啊。”
末了,沈蕾抬手指指自己脑袋:“我先前是有些暴戾是说了些言语。可那时候被药控制了,身不由己。且对我来说沈家人才是家人。”
这一声声的,带着些清脆,仿若喜鹊一般,带着呼朋引伴的雀跃。但对于沈茹薇而言,看着人此刻清醒理智且真挚的诉说,看着人与护国长公主几乎如出一辙的眉眼,看着人却依旧瘦弱枯黑的脸,便又觉自己太过厚颜无耻了。
因为她起码还是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县主。
而沈蕾,目前什么都得不到,还背负那些人龌龊的算计!
与此同时沈从戎看着泪流满面的沈茹薇,心疼不行。但有些事,还得是他这个一家之主来说出口。
一个家,总得有个做“恶”。
他们不能再沉浸已经发生的事情了,要积极的展望未来!
“茹薇,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也是因为某些人虎视眈眈,某些事咱们必须快刀斩乱麻,不能拖!”沈从戎吸口气,直白沉声诉说自己对太子的态度:“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太子不是良配。抱错情感如何处理都不是最要紧的,以后咱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现在要命的是你受封县主!”
“县主也是能选秀的!”
哪怕他不想用最最最恶意的角度揣测武帝爷这个小舅子,但沈从戎也是真担忧。担忧武帝还琢磨沈茹薇当太子妃。
“你皇帝舅舅那德性你也知道,你几乎是他教养长大的。他就差按着史书上那些母仪天下的贤后教导你了。嬷嬷翰林院夫子什么,都一股脑儿的塞过来。”
“所以在你受封县主的情况下,对外咱得守你生父生母还有大哥嫂子你全家全县的孝!所以你得委屈,得浩浩荡荡的,排场大的去城外找个庙清修苦修,为全县老百姓祈福。”
“祈福个五六年!”
“熬成个老姑娘!”
听得这声声都是为她未来考虑的话语,沈茹薇手绢蒙脸,使劲擦拭掉自己幸福的泪珠,哽咽的开口问道:“父亲,女儿斗胆,这……这婚事本就是联姻,女儿能够守孝避掉,那沈蕾您的亲女儿呢?”
迎着这一声质问,沈从戎看着说到最后还极力身形笔直,微微昂起下巴,努力摆出多年太子妃教养的沈茹薇,扭头看了眼沈蕾,笃定:“武帝不会让太子妃,未来国母目不识丁!”
“且沈蕾天生神力,直接一脚踹他宝贝太子骨折都有可能。”
“所以皇帝是不会选沈蕾当太子妃的。”
“对,以皇帝舅舅的性情,让茹薇你做东宫良娣他干得出来,让沈蕾当太子妃,除非他跟历史上那些老皇帝一样爱上长生不老了,要嗑药了,要生一个天生神力的好孙子。”沈芸表示自己作为帝王唯一外甥,还是能够分析出来武帝某些习性的:“舅舅吧,跟娘某些脾气差不多,要就要最好的!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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