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瓦镇中心，季夏一行四人两车，一路寻找合适旅馆，却都差强人意。
第一家。
屈泽没下车，隔着副驾驶厚玻璃点了点外头，“这门口两条看门狗打了狂犬疫苗没啊？不安全。”
第二家。
屈老板纡尊降贵踏进门，手扇风：
“这家空调摆设吧，这么热？”
第三家。
屈老板往大厅沙发一坐，两分钟后弹起。
“这沙发是不是有臭虫？！”
季夏深呼吸，感觉自己有点灵魂出窍。
打工人最讨厌的场景之一，便是你坐在电脑前，老板站在你身后指指点点。
更别说这个老板要和你同吃同行，还要样样讲究，处处不满。
简直是打工人十八层地狱般的噩梦。
直到来到第四家。
季夏“砰”地声关门下车，溜到后车驾驶座示意阿摇下车窗，和他咬耳朵：
“你说我现在假装不经意上你车后座，你一脚油门踩到最大马力就跑，我们把他丢这儿，怎么样？靠谱吗？”
阿吉劝她冷静：“五万块。”
在租车行，季夏刚签完自己的名字，屈泽就丢过来一个包，说是他的预付款，折合人民币5W。
季夏阿吉头凑一块，慢慢拉开拉链，瞥一眼，里头全是沉甸甸钞票现金，赶紧拉上。
偷感十足。
一想到拉着这么大袋钱隔这“治安”俩字都不知道咋写的土地上跑，阿吉心跳飙到180。
阿吉为难。
钱收了人家的，不好把人丢下。
“豆肯定还是签给他，我给他去找不就得了，但是带这祖宗一起走是不是没必要？”
阿吉抓得一手好重点，“祖宗？他是亲属？”
季夏呸了声，“不是那个祖宗！”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是大爷的意思。”
“他是你爷爷？”
“……我看你也是我爷爷。”
磨叽一会，屈泽也下车了，撑个懒腰径直朝酒店走去。
季夏阿吉左右护法般守着塞多，快步跟上。
这第四家是一个花园度假酒店，“莲花花园度假酒店”，装修顶多算是民宿标准，却是镇上唯一一家冠了“酒店”名称的旅馆，也是这路上最后一个选项。
要是还不行的话……
“不错，这家。”屈泽拍拍手，指挥塞多去给他拎箱子，“早来这家不就得了。”
季夏咬牙在他身后挥拳，屈泽转身，她迅速收手变遮阳棚。
塞多不屑偏头，“不，你不能指挥我，我不是你们的奴隶。”
屈泽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子夹在手指。
塞多面无表情抽过，转身搬行李去了。
季夏：……你但凡多坚持两秒呢？
莲花说是酒店，顶多到国内较高级的民宿或二星连锁快捷的水平。
卫生勉强算干净，虽达不到合约要求，但冷气却是管够的，一进门季夏便打了个哆嗦，她严重怀疑屈泽是因为这点才选了这里。
季夏随着塞多去取行李，指挥他把屈泽一人的行李取出，其余留车上。
回到大厅，她去沙发找屈泽要了证件。
前台正办理手续，屈泽忽然走过来，指了指那一大一小两个孤零零站着的行李箱，问，“什么意思？你们不住？”
季夏头也没回，“你住这儿，我们找旁边家庭旅馆就行。”
沿路上很多家庭旅馆，就是自家建的房子多出几间装修出来给客人住。
有床有风扇，洗澡用桶打水烧，季夏之前去老谭家庄园考察时也在这样的旅馆住过。担心安全的话，自己在门上加把锁就行，锁她都早备好了。
“不行。”
屈泽斩钉截铁。
怎么又不行？
“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
“是我钱没给够？我支付的预付款应该足够我们一路都住国内五星级。”
季夏深吸一口气，挂上乙方专用笑容，“不是，屈老板，省下来的钱我是为了后面不确定的行程省的，而且这钱您给我了，我应该有自由支配的权利吧？省下的都是我自己的，您就当我想为自己省钱行不？”
“另外，我记得合约只规定了您的住处标准，没写我们的。”
阿吉暗中推她胳膊，小声提醒：“大爷，大爷，冷静。”
屈泽低头，眼神落在她被自己惹得有些急躁的眉眼间，心中居然有些隐秘的雀跃。
是久违的有些痒的笑意。
“你不在我要是有事找谁去？难道要自己去办？”
差点忘了，她这随叫随到24小时管家身份。
“而且带着这么大袋现金呢，”他语带嫌弃，“去住那漏风的铁皮屋子，你确定？”
她想争辩那房子不是铁皮也不漏风，最终懒得跟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废话，拿了证件去给四人办入住。
-
季夏带着打工人冰冷的怒意坐在床沿和席双打电话。
“资料我发给你了，帮我查一查。”
那头噼里啪啦一通键盘敲起声响起，席双嘴里鼓囊着食物，嘟囔道，“我现在帮你查。”
一到酒店，季夏就把和屈泽和她签署的合约扫描发给了席双，请她帮忙用“企业查”调查签约企业的背景。
同时抄送了自己长期合作的律师，寻问法律重点咨询：
“如果不履行附件条款需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律师那头没那么快，席双倒是很快答复：“没有头绪，这是家去年刚注册的咖啡贸易公司，公司情况简单，法人是屈泽，100%持股，没有其余持股自然人或机构。”
又查百度，“屈泽”这个信息搜出来的都是无关的其他普通人的消息。
继续查财经新闻，一无所获。
季夏咂摸，“富豪家庭可能有意抹去家族成员的信息。”查不到任何资讯她也不算太吃惊。
席双答应她再帮她找别的渠道查一查屈泽，季夏又请她动用自己咖啡圈子人脉了解一下好时好味的寻咖队。
好时好味在三年前曾和睿帝接洽合作，好时好味那边领导还带人过来过几次，后来不知怎么的没谈成，合作未果不说，关系还破裂了，甚至双方企业到现在都交恶，导致员工也互看对方不顺眼。
是以一个网络角落里小小的投票都被搅得腥风血雨的，双方卯足了劲要投过对方似的。
那个无关紧要的投票最后以两巨头分别五万多票结束，好时好味领先三千票，季夏则获得10票同情票。
“好时好味和你老东家到底什么矛盾？我打听不到，大家好像都不愿意提。”席双问她“这次他们也来趟这浑水，是不是故意和睿帝作对啊？”
季夏却也只说不知，双方纠葛她并不清楚。
那时她深陷香精门旋涡中心，在公司又被众人孤立，几乎是信息孤岛。
之后被处分开除后，因公司保密协议管理得当，更没人往外说。
不过既然这一次好时好味那边也盯上这款豆，一方面十票的她面对两座高山，压力倍增，另一方面，他们互相或许也不会让对方轻易得到，这意味着她的胜算或许比想象得高。
发着呆，“咚、咚”两声敲门，和那人打两下闪光灯一样的节奏，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朦胧，“在吗？”
不在。不在。
季夏现在一听屈泽的声音就头疼。
但当然还是揉着太阳穴开了门。
“屈老板，您什么吩咐？”
开放时，屈泽特意交代他要和她住对门，于是没办法，她花300升级了自己房间住了酒店顶层。
她住301，屈泽住302.阿吉塞多则在一楼普通双人间。
屈泽显然刚洗过澡，那头门大敞着，身上的氤氲水汽随着他房内寒流卷住她，带着清淡木质香味。
他身着靛蓝色法兰绒睡袍，胸前深V大敞，玉坠水润清透。发梢凌乱坠着水滴，带着几分不羁与散漫。
“季小姐，你让酒店给我送个餐来吧，菲力牛排五分熟，还有一杯内格罗提。”
什么提？尼格买提？
“哦，对了，内格罗提的金酒要1970年的，不要冰块要冰球，做好5分钟内需送到我房间，冰融了会变味。最后，我每天睡觉前要喝一杯，不然会失眠。”
季夏：……
这鬼地方看着像有1970年金酒的样子？
但她耐着性子，“行，我尽量，您还有什么要求？”
屈泽想了想，“叫两份吧。”
给了她张黑卡，“我的饮食可以用这张。”
管你一份还是两份，70还是80年，总归是没有的。
季夏这么想着，打算先去前台问一嘴，被拒之后就给他弄点牛肉酱英吉拉上去，大不了给他点最贵的牛肉酱，也算有交代。
却没想到真有。
前台接待员客气叫了个服务员陪她去餐厅，在一个用简陋“VIP”贴纸划定的用餐区域，专人为她下了单。
原来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
这句谚语在季夏这儿第一次如此具象化。
季夏拿着屈泽这张黑卡仔细看，是埃国最大的银行，背后有他龙飞凤舞的签字，和他在墨尔本时在那市中心水管改造项目表上签的字一样。
磅礴，霸气，充满金钱的底气。
时间不早，开了一天车，心里有几经波折，事情安排好，季夏感到疲累如波涛汹涌而来，交代了酒店做好送去302，便随便吃两口回房间休息。
回房躺床上，她很快入睡。
她见到爷爷奶奶在山上，她顺着山脊爬上去，却一失足滑落深坑，爷爷在上面伸了个拐下来想救她上去，却突然有人连着拐一起掉了下来。
是陆文瑞。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回去吧，夏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冷冰冰的，拿着那根拐靠近。
“你不要过来啊！你什么意思？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该来？”
陆文瑞没回答，却突然拿拐敲她的头。
“咚、咚”
“咚、咚”
十分有节奏和韵律。
像极了某人敲门的节奏。
敲得她颅内神经扯着疼，就像她偏头痛那样。
还伴随着磁性得柔声呼喊，“季夏？在房间吗？出来吃饭。”
她醒了。
敲门声锲而不舍，缓慢却规律，来人语气关切，“没事吧？季夏？”
她睡眼婆娑摸黑挪步到门口，软着力气拉开门，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
她眯眼抬头，瞌睡的生理性泪水模糊来人的面庞。
“怎么不回消息，又不开门？”他问，“就睡了？这才八点半。”
季夏迷蒙：“陆……文瑞？”
屈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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