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夜降临得很快,下午六点多的天,就已经有些许昏沉。
段歇走出医院大门时,老郑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一见到他,便恭敬地迎上来,“小老板。”
“嗯。”段歇微颔首,声音没有情绪。
老郑领他往一旁的迈巴赫走去,打开车门时还不忘偷偷瞥一眼自家老板的手,随后便敏锐的发现,他给老板带的饭,又又又不见了。
这次的饭,老板是吃了还是丢了?
老郑也不敢问,只紧张地抹了一把冷汗,才坐上驾驶座扣上安全带,往荣尚小区缓缓驶去,期间还时不时偷偷打量老板的脸色。
段歇上了车便摘掉了口罩。
他很不喜欢医院的药水味,难闻又刺鼻。可是病情过于严重,几乎每周都要来复查两次,怎么也推脱不掉,他也只能每次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段歇坐上车便开始闭眼休息。
他生得好看,鼻梁高挺,侧脸轮廓分明,只是因为最近总是休息不好,眼底落下了一小片的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憔悴。
坐在驾驶座的老郑同样也很忧愁。
他一想到今天郑老爷子给他下达的命令——“无论如何,都得让段歇吃上一顿饱饭”。殊不知,让段歇肯吃饭,简直比让他徒手摘月亮都难呐。
老郑在段家做私人厨师,至今已经十余年,也算是家里的老人了。自然对段歇的“病”了如指掌。
段歇从小吃着老郑做的饭长大,小时候的他可好养活,吃什么都香,就连最普通的蛋炒饭也能吃上满满两大碗,所以现在长成了一米八七的大高个。
可是自从他上了大学之后挑食越来越严重,后面工作几年已经发展成为轻厌食,被迫出国治病。
段家在韩国认识一位在这方面颇有研究经验的专家医生,跟着治疗段歇,也已经有小半年,但是一直没什么效果,隐隐约约甚至比在家时候还要严重。
最长一段时间,段歇连续三天吃不下饭。只能去医院注射点滴维持基本生命体征。
段老爷子实在放心不下,生怕段歇会把自己饿死在异国他乡。于是大手一挥给私厨老郑订了张跨国机票,空运到了段歇所在的城市。
今天已经是老郑来到韩国的第三周,他几乎已经把所有菜式都做了一遍,仍然无济于事。
老郑视线微微下移,很敏感地注意到段歇刚打过针的左手,上面的针孔还清晰可见。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要是让段老爷子知道段歇上次进食还是昨天中午,估计又要担忧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了吧。老郑觉得自己丢饭碗事小,小老板的病迟迟不好才是天大的事。
毕竟段歇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感情。
老郑做了会儿心里斗争,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小老板,今天的饭味道……”
话还没说完,段歇睁开眼,淡淡出声打断他,“饭我送人了。”
老郑擦了擦冷汗,“……”老板你绝对会读心术吧,这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其实老郑对段歇把饭送人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意外,毕竟他反正每次给段歇送饭,没有几顿是真的进他肚子里的,要么是喂流浪狗了,要么就直接进了垃圾桶里。
一年到头丢掉的饭盒数都数不过来,饭盒无论材质多好,到了段歇手里,都是只有一次性的命,因为他很挑食。即使饭盒洗得再干净,再次装饭菜的时候,他总会觉得串味。
“今天的菜太油腻了。”
段歇继续补充道,“还有,我一点也不喜欢吃辣椒炒肉,以后别做了。”
老郑:“……”不禁腹诽道,这世界还有小老板你喜欢吃的菜吗?
有时候,他好不容易做一桌子的菜,结果段歇每次都是只吃几口就饱了,有时甚至一天都不怎么吃东西。
他挑食的程度已经很严重,而且没什么规律,稍不入味就吃不下一点,总结起来那就是——酸甜苦辣咸全是禁忌。
可怕得很。
车子缓缓在路上移动着。
老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今晚想吃点什么?我回家就开始做。”
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没胃口,不想吃。”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老郑听到后整张老脸都深深地皱成了一团,“好歹吃点,你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身体该吃不消了。”而且他也没办法和段老爷子交代啊。
段歇却没接话,扭头看向车窗外发呆。
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规律进食过。
段歇现在话变得越来越少。
看过很多医生,也做了许多检查项目,各个数据都显示,他的嗅觉味觉都没有问题,可是吃饭令他感觉到痛苦。
除了挑食,吃不下饭之外,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医生对此也感觉到特别奇怪,明明各项数据正常,医术再高明也终究不是神仙,对此根本束手无策。
于是,医生们只能把问题推给“心理障碍”,甚至明里暗里推荐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么几次复查下来,就连段歇自己都陷入自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心理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导致挑食厌食?
他莫名心里有些烦躁。
段歇家境优渥,父母恩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算得上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即使一辈子碌碌无为也能靠继承家业一世无忧。
可偏偏他不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在校时成绩名列前茅,拿奖拿到手软。初入职场雷厉风行,迅速拿下几个大项目,带领公司更上一步,他曾经如此风光无限。
如果他真的心理有问题,从此堕入尘泥,他病情转好的几率还能有多大?
段歇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他把车窗降下来吹风。
车子停靠在红绿灯路口,红灯倒计时六十秒。
段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站台处等公交车的女孩。世界怎么就这么小?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三次遇见她,一次在小区楼道里,一次在电梯,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女孩怀里还抱着他给的那个保温饭盒,举着个手机对着自己,似乎在和什么人正在视频通话。
她始终笑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地成了一个月牙儿,嘴角有两个小梨涡。
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他不禁在心里想,她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就因为得到了一份他随时准备甩进垃圾桶的饭?吃饭就这么开心吗?
他很不能理解,却很羡慕。
因为他现在缺少能够从食物身上获取快乐的能力,而她却可以。
月色熹微,四周安静。路灯之下,她的笑容莫名有种很强的感染力。
段歇看着她,心里的郁结竟莫名地少了几分。
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启动。而那个陌生的女孩也等来了自己要乘坐的公交。
老郑后知后觉地才注意到他的异样,扭过头关切地问,“老板,你刚才在看什么?”
段歇默默收回视线,重新升起了车窗,“没什么。”
回到小区已经是七点半。
老郑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蔬菜,跟在段歇身后,走进这个小但胜在干净的小区。
本来想着换独栋公寓住,可是医生叫他们搬去人多的小区住,说这样有人烟味,比起冷冷清清的环境对病情缓解有更好的效果。
结果段歇病情依旧一直没有改善的趋势。
老郑觉得这医生绝对是个庸医。
路过告示栏时,老郑不经意就瞥到了贴在告示栏中间的那张红色贴纸,没办法,纸的最上方居中位置,是加红加大的四个大字“寻人启事”实在是太吸引人的眼球了。
首先,它是出现在异国的中文。而且中国人血脉里深藏“看热闹”的深刻基因,好奇心驱使之下,老郑凑过去,借着熹微的路灯灯光,快速看完了这条“寻人启事”下面的正文。
正文是手写的,字体工整又清秀:
【亲爱的各位小区业主,你们好!
我是一名中国留学生,也是本小区A栋412的住户。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吃过中国菜了,对祖国的菜十分想念。今天中午我在楼道里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香气浓郁,我很想吃!如果能够让我在国外的土地上吃上一口红烧肉,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亲爱的红烧肉先生/女士,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是一名厨师,我想聘请你来我家做饭。工资可以面谈,一切好说。如果你是普通住户,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吃饭搭子?如果你能让我饭点去蹭一顿饭的话,我必以食材原价十倍酬劳重重感谢!
十分希望你能联系我!
联系方式:177********〈微信同号〉。】
纸的最下方,还十分贴心地附上了对应的韩文翻译。
老郑快速看完之后,莫名有些心惊,他今天中午确实在家做饭来着,因为摸不透段歇中午想吃什么,所以他一口气做了好几道菜。
其中也的的确确包括红烧肉这道菜。
他瞪大眼睛,喊走在一旁的段歇一起过来看:“老板,这个邻居要找的人,该不会是我们吧?”
段歇随便瞟了一眼,不知怎么的,段歇脑海里浮现出医院里遇到的那个女孩的脸。
却只默默收回视线,全当做没看见。
他说,“不用管。”
他不喜欢麻烦。
段歇住在荣尚小区601。
老郑动作利落地推开门,拍亮灯。把飞机刚空运过来的各种食材瓜果放进冰箱里冷冻,一边系好围裙一边询问,“今晚要不炖个鸡汤喝喝?不想吃饭的话,喝点汤也行。”
段歇却没什么欲望地说,“太油腻了。”
“糖醋排骨?”
“甜。”
“麻婆豆腐?”
“晚上的豆腐不太新鲜。”
“清蒸鱼?”
“很腥。”段歇注意到老郑逐渐受伤的表情,改口道,“随便做个炒青菜吧。”
段歇知道老郑这次大老远飞来首尔,肯定是接了老爷子给的任务来的,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莫名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就算是再怎么没有欲望,他也会逼着自己吃几口,装作自己没有这么严重的样子,让家里人放心。
段歇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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