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主子心情不好,慧心悄无声息退下,轻轻掩住大门。
守在门口的晴云凑过来小声道:“刚才主子爷气得出门,不过一会儿又回来了,咱们主子去净房了我就没报,结果没一会儿完颜氏来了,脚还没跨进咱们家门槛就被屋里的主子爷骂出去了。”
“还有呢?”
“主子爷转头又走了,交代我们不准跟主子说他回来过。”
“那你怎么又说了?”
晴云嘿嘿一笑:“我是主子的丫头,又不是主子爷的丫头,我肯定偏着主子。”
慧心笑问:“那你怎么不进门报?”
“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一向不关心这些,主子爷的那几个妾室她从来理都不理,我就是跟你说说。”
慧心嗯了一声:“你去跟许麽麽说,就说完颜氏去岁小产,指不定身子骨还没养好,打发人去请个太医,给好好养养身体,少来主子房门外打转。”
晴云瞬间明白:“我这就去办。”
“不着急,端阳节还没过,先缓两天,后天四贝勒一家出宫,初七再请。”
慧心从来都是谨守本分的人,过了会儿,进屋伺候主子的时候就把刚才的事情通报了。
叶菁菁只是点了点头:“你考虑得周到。”
慧心提起另一件事:“初一万岁爷赏下来的端阳节节礼中有两匹葛纱、两匹芝麻纱,那芝麻纱是绿色团荷莲纹的,奴婢瞧过了,颜色样式都是您喜欢的,芝麻纱又适合现在的节气穿,明儿您选个样式,我叫下面的人给您做衣裳穿?”
“做吧,不过不着急,慢慢做。”
今儿去请安的时候在场的妃嫔、福晋身上穿的要么是薄绸做的衣裳,实在怕热就穿去岁夏日做的纱衣,没有一个穿新做的纱衣。
为什么不穿?难道都缺一匹纱布,都等着皇上端阳节皇上赏赐之后才有新布做衣裳吗?那也不是,不过是不想做那个最先出头的人。
瞧瞧八福晋,穿得那叫一个好,但是也没见她穿新做的纱衣,说明她脑子并不傻。总是和她挑衅,不过是觉得胤禟是胤禩的跟班,她董鄂氏·菁菁,就该低她八福晋一头罢了。
这会儿正得闲,叶菁菁叫慧心拿了本子过来选样式,胤禟又回来了,一进门就看着她目不转睛,叶菁菁根本不想搭理他。
胤禟心里不痛快,正想发作一番,见福晋不搭理他,他找不到由头,硬要找了个出来说:“做新衣裳?不给爷做?”
叶菁菁抬了下下巴:“皇阿玛赏的布都在那儿搁着,我瞧着湖色那一匹挺适合你,叫下面人给你做一件。”
叶菁菁语气微松,胤禟就知道她没真生他气,他也不气了,走过去一起看图册,看完后说:“你怎么总喜欢白的、青的这些颜色?”
“夏天天儿热,那些红的、紫的,一看就觉得不爽利。”
“那有什么,左不过多弄点冰摆着,总不会叫你热得睡不着觉。”
叶菁菁笑道:“哟,如今出宫建府了,真是主子爷了,说话都大气了,一点冰都不看在眼里了。知道夏日的冰多贵吗?去岁夏日里我买点冰你还心疼银子,今年就不缺银子了?”
胤禟大剌剌坐下,眯眼笑:“咱们分府皇阿玛给了二十三万两银子,咱们还能缺了银子花?”
“二十三万两银子确实不少,不过嘛,我看等到宅子建好之后估计也剩不下多少。”
叶菁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道:“对了,你现在只是个光头阿哥,到年底算一算,一年大约也就一千两银子加五百石禄米,这点东西撑得起府里偌大的开销吗?”
“先说阖府的月钱,掌事官、庄园处、回事处、随侍处、轿夫、司房处这些管外院人情来往的奴才,还有祠堂、厨房、茶房、花园、各处主子伺候的丫头、麽麽、太监等等,这还没算你的小妾们四季花销、布料、胭脂钱。”
“对了,内务府的奴才你知道的吧,一个鸡蛋卖一两银子也不是没见过,这些天长日久地加一块儿,也不是小钱。”
叶菁菁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胤禟听得头疼:“这还没算人情来往,四时八节给宫里送礼,爷现在算是知道了,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大臣跟国库借银子。”
叶菁菁白了他一眼:“跟国库借银子就算了,有这个空闲,你不如去查查账本,那些奴才少贪点,你就不用觍着脸去国库借银子。”
“那些奴才贪银子都贪成定例了,要说查得严些,私下指不定笑话爷小气。”
叶菁菁连白眼都懒奉送,这完全是受害者有罪论,被贪污了银子也是活该。
“总之吧,你是家里的爷,我们这群女人都指着您九阿哥过日子,一大家子都等着您安排,您自个儿看着办吧。”
胤禟有意说你在娘家时就会持家经商挣银子的话,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好明说,一是让她知道她还在闺中他就私下打听她,说出来他矮她一头。二是他说这个,好像他惦记她嫁妆似的。
胤禟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笑嘻嘻地倒了茶水送到自家福晋嘴边:“分府以后爷要当差,外面的事情爷管,家里应该福晋安排才是。”
叶菁菁接过茶,也笑着说:“不怕我亏待您的心头肉?”
“说哪里的话,家里就你我两个主子,其他都是奴才,你怎么管都是应当的,爷可不是宠妾灭妻的人。”
“爷说的话,我可记着了。”
夫妻俩在窗边说话,知道主子爷回来了,完颜氏拉着眼巴巴地拉着刘氏过来请安,被福晋的大丫鬟堵在门口,她正要理论,就被屋里主子爷奴才两个字打击的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站不住身子。
“格格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奴婢给您请个太医去?”
慧心说话温和,听在完颜氏耳朵里就跟夹枪带棒似的。
“外面闹什么呢?”
胤禟不耐烦地喊了声,外面的所有人都不吭声,完颜氏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还是刘氏低声把人劝走。
家里就这么些人,除开奴才,外面是谁猜也猜得到,叶菁菁不说话,胤禟把人骂走,回头还埋怨:“咱们府里统共也就两个格格,你对她们也太放松了些。”
听到这话叶菁菁只想冷笑,呵,男人!
“别说这个,你看看舆图,昨儿下午送进来的,我听你的,把后罩房那一处改成花园,以后你在家里也有个活动身子的去处。端阳节前爷去看过了,改得挺好,爷交代他们在北墙根上开道小门,以后进出八哥家也方便,你和八嫂……”
“你这么喜欢你八哥八嫂?你不知道我和你八嫂两看生厌?”不等胤禟说完叶菁菁就打断他,语气里全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完全带不动。
算了!
“和离!”
不扯上我和我娘家,管他去死。
胤禟不耐烦:“你这人,一言不合就闹和离,有意思吗?”
叶菁菁完全不想搭理他,一言不发指着大门,示意他滚。
“八嫂对外张扬了些,在家对八哥温顺体贴,我看你比八嫂还不如。”胤禟气急了,丢下一句话扭头冲出去。
慧心在门口没听见屋里到底吵什么,见主子爷冲出来,就知道两位主子又吵起来了。
胤禟身边的贴身太监小金子快步跟着主子跑出去。
这个点儿没个好去处,跑到一半胤禟突然停住,跟在他身后的小金子脚下一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小金子,你说福晋怎么就跟八嫂不对付?”
小金子偏着自家女主子,大着胆子说:“是八福晋每次都欺负咱们家福晋,有回奴才去御膳房提饭,听到八福晋身边的宫女和晴云吵架,那丫头还挤兑我们家福晋。”
“说什么了?”
“那丫头说,九阿哥在他们八贝勒面前也得恭敬着,咱们家福晋让八福晋一头原本也是应该。”
“混账!哪个丫头说的,回头我叫八哥打发了她,不能叫一个丫头坏了爷和八哥的交情。你也是,这种话能乱传?”
小金子不敢说话,扑通一声跪地上:“奴才该死,奴才不该多嘴,求主子饶命!”
胤禟不说话,背着手原地转了两圈,一摔袖子回去了。没去福晋屋里,把自己关到书房,用晚膳了也不出来。
叶菁菁不搭理他,舒坦地用着晚膳,夸小米今儿提的菜不错,这鸡丝凉面做的合胃口,一把绿豆一把米煮的清粥也好,酱菜脆嫩咸鲜,都做得好。
“慧心,赏。”
小米咧嘴笑:“主子,酱菜是御膳房杨公公自己腌的小菜,杨公公说要是主子喜欢,明儿一早叫我去御膳房,他有空教我。”
“哟,又是他呀,这位杨公公做菜可真合主子口味,这都拿了咱们主子五六回赏了吧。”慧心赞了一句。
叶菁菁微微笑:“人家肯教,你可要好好学。”
“嗯。”小米欢喜地点头。
小米是个可怜孩子,当年逃难到京城,家里人都没了。那年她也就是五六岁的年纪在街边乞讨,被老乞丐欺负,看她可怜,管事回禀主子后就把她带进府里。
这丫头估计是饿怕了,一进府里就整日跟着厨娘,一来二去学了些手艺。有回叶菁菁突然发神经想吃碗酸辣粉,这丫头冲出来问酸辣粉好吃吗,叶菁菁一下就笑了。
小米在厨艺上还是有些天分的,她年纪小却忠心,自从跟了叶菁菁后,一心只听她的话,叶菁菁进宫后,她阿玛跟宫里求了恩典,把小米也带进来了。
小米进宫后整日往御膳房跑,和御膳房的管事杨公公处得不错,这几年下来,杨公公居然会主动提出教她手艺了。难得。
小米捧着赏去御膳房了,慧心伺候主子用膳,道:“奴婢叫人打听过了,杨贵原来一直跟毓庆宫那边的太监关系不错,您进宫那一年他生了场大病,他手里管着的几个灶□□出去好几个,如今只剩下两个了,采买、库房这些油水也轮不到他,他的好几个徒弟都跑了,如今身边只剩下一个叫小邓子的小太监跟着。”
叶菁菁用完半碗粥放下碗筷:“他想跟着我出宫养老?”
“杨贵今年四十出头,还能得用几年,养老不着急。”
叶菁菁唔了声:“他的手艺不错,去打听打听为人,要是还行,就应了他。”
开府之后内务府肯定会派人,既然如此,不如她自己先下手选一选。
“杨贵虽然是大管事,要抢咱们府里的名额,只怕要费不少劲。”
“这是他的事,我不管。”
慧心俯身行礼,她知道了。
五月初五,端阳节最后一日,叶菁菁早上起来去皇太后那儿请安。老人家身体恢复得不错,留几个小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叶菁菁他们才起身离开。
一出门,叶菁菁扭头就走,根本没给八福晋一个好脸色,八福晋轻哼,扭头也走了。
宫里都知道她们不和,都不装了。
叶菁菁从宁寿宫出去,扭头去给她的美人婆婆宜妃请安。
她去的点儿正好,她的美人婆婆刚用完早饭,叶菁菁一到,婆媳俩趁着还不太热,就去御花园溜达溜达。
“你这孩子,我都说了这几日叫你们好好歇歇,不用来我这儿。”宜妃懒洋洋地扶了扶头上的流光溢彩的步摇。
美人就是美人呐,一颦一笑都是这般吸引眼球。叶菁菁欣赏地看着,也不忘回话:“额娘你是知道的,我是个不爱出门的人,这不是去给皇祖母请安了嘛,反正都出门了,就来您这儿报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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