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豆豆强忍心头不适,在心里默念:“他们是谋逆犯、他们是谋逆犯。”
念了几声后,郑豆豆再看向账房,却见他额头全是汗,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哼。
景奕行再示意了一下,公差再一次将烧红的烙铁烙上账房前胸。
这一次,郑豆豆没有避开眼神,而是看着账房。
哪怕疼得脸都变了形,账房仍然一声不吭。
李员外郎拍了一下案桌:“骨头这么硬,上木驴。”
景奕行眉头轻皱了一下,不过没有出言反对。
两名公差一左一右夹着账房将他用力按在木驴上。
木驴上排列着密密的铁钉,账房刚被按压到木驴上就有鲜血流出。
这么多铁钉刺入身体,账房终是没忍住喊出声。
撕裂的叫声让郑豆豆忍不住抖了一下,她移开了眼神。
木驴最终还是没能让账房开口,景奕行下令今日的审讯暂时结束,就将账房关在刑房。
郑豆豆离开的时候回了头,正巧与账房的眼神对视了一下,账房的眼神里面夹杂着不屑、嘲讽、仇恨和解脱。
郑豆豆一怔。
她曾经在一个死囚犯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那年郑豆豆还没有正式成为东京府衙衙役,郑行他们抓住一个杀人犯,这人是童养媳,她残忍地杀害了夫家四口。
郑行他们问她为何下毒手,她说因为夫婿一家四口对她无穷无尽的折磨和羞辱。
让她干活伺候全家、吃馊了的食物只是常态,还让她给夫家四人擦拉完屎的屁眼,还要忍受婆母和小姑子的随时刁难和殴打,还要伺候夫婿和公公的寝间事……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杀人。
当时她的眼神就是同账房刚才这般:不屑、嘲讽、仇恨和解脱。
郑豆豆挺同情她,瞒着郑行他们去给她送了几次鸡腿。
她告诉郑豆豆:活着实在艰难,还不如死了好。
郑豆豆问她恨不恨?
她说恨。
恨夫家四口、恨将她卖做童养媳的娘家、恨没人替她出头、也恨这个世道。
郑豆豆当年还小,对她的话一知半解,可刚才账房的眼神郑豆豆读懂了。
账房恨这个世道,他想早点解脱。
郑豆豆突然想到在账房住的房间里找到的旧荷包和两件银饰,莫非账房也有不为人知的痛苦和磨难?【注】
出了刑房已到放衙时间,李员外郞和方侍御史告辞。
景奕行对郑豆豆道:“如果在刑房感觉不适下次你就在外面等。”
郑豆豆摇摇头:“总要适应,不过我觉得用刑对账房没用。”
“我也是这样觉得,可不用刑他更不会说。那些账簿很关键。”
郑豆豆想了想道:
“当初在他住的房间除了搜出黄金外还有两件旧银饰和一个旧荷包,两件旧银饰和旧荷包都保存得很好,经常被拿出来擦拭、抚摸,所以我觉得他身上有故事。”
“所以你想打动他?”
郑豆豆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不是我的三言两语能打动得了的,但我想试一下。”
“那你去试吧,只是小心一点,别让他伤了你。”
“我会小心。”
郑豆豆准备离开的时候,景奕行又叫住了郑豆豆。
“那个,我母亲回东京并没有告诉我,她也没住进景府、而是住在我外祖父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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