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骄阳蒸得地面的气流有些扭曲,颜先生不让锦瑟啖冰,只在床头装了一盆冰块,旁边架上飏扇,柳儿不知疲累地用手摇动,带来阵阵凉气。
窗外的蝉鸣聒噪,轻若白烟的芙蓉绣幔飘飘转转,柳儿一边摇飏扇、一边连连打瞌睡,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小几上睡了过去。
锦瑟摸了摸腰间钱袋,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本打算径直溜走,看了看疲惫的柳儿,有些不忍,拿起螺子黛在帕子上写了几个字,压在妆台底下,猫着身子走出主屋。
走过荷塘上的拱桥,穿几进院落就是后院,梅林后面的围墙,前几天被暴雨冲出了个缺口、比别处矮些,还未来及补上。
找到缺口,她信心满满、深吸一口气,足尖轻点、提踵往上跃去……
然后,重重掉回地面。
她有些懵,茫然地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自己的腿,决定再试试。于是又往后退了十几步,深深吸了口气,助跑过去,在地面和墙面飞快蹬过。
双脚传来一阵钻心疼痛。
不应该啊?她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顾不上这些,她好像听到洪安湖赛龙舟的声音了。
她扁了扁嘴,脱下罩在外面的藕荷色半袖,搓成绳索,又捡了段手臂粗的枯树枝,用绳索系紧后、向缺口抛去,抛了数次终于成功。
锦瑟得意洋洋地笑了,抓住绳子另一头,脚蹬墙面往上攀去……
洛川别苑后门是一条窄巷,叫松花巷。锦瑟坐在墙头,提起绳索如法炮制,将树枝换了个方向、卡在墙内,然后转身……
脚底一滑,抓握绳索已来不及,就那样直直砸了下去。
那街面是白石铺的。
锦瑟做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捂住了脸,暗自祈求不要脸先着地。
想象中的坠地剧痛并未到来,只觉双肩一紧、勒得生疼,然后鞋底平缓地触到地面,踩得十分踏实。
她愕然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个魁梧男人,三四十岁的模样,虎目虬髯、皮肤微黑、满脸沧桑,腰间别着一把长刀,看去很是高大威猛。他两只手分别揪着她双肩处衣袍,正缓缓将她放回地面。
锦瑟有些紧张,上下打量他一眼:“府兵?”
苻洵手握重权,洛川别苑有一百披甲带刀的府兵。
那男子怔怔看着她,倒退两步皱了皱眉,讶异地问:“你怎么混成这副鬼德行?”
这人怎么回事,一见面就埋汰人?
锦瑟怒火中烧,却碍于他方才相救、不便发作,于是深吸一口气,挤出个微笑:“多谢大侠相救,在下乃洛川别苑妾侍,敢问大侠高姓大名,定有重谢?”
“举手之劳,无需言谢”,那男子微微躬身,抱拳沉声道,“在下司徒空,恰好途经此地,还望夫人莫要挂心。”
锦瑟摸了摸钱袋,摸出一锭最大的金饼,笑吟吟递给他:“大侠高洁,妾却不敢不谢,不知大侠是否听闻‘子贡赎人’之典故?”
见他仍迟疑着,她神色带了几分讨好:“不止是谢礼,还有……能否不告诉别人,悄悄带我去洪安湖?”
司徒空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她,忽然回过神来,转开脸冷冷道:“在下一介寒微,不配与建业侯夫人同车。”
说罢,直截了当推开她手中金饼,径直走向巷外。
锦瑟目送他走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围墙根下是有府兵巡逻的,她刚才跌下去时,绳子好像掉回了墙内……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赶紧拔腿就跑,追了上去。
气喘吁吁跑到巷口时,没收住脚、一头撞上司徒空的后背,那脊背满满厚实的腱子肉,将她弹得头昏脑胀、倒退半步。
司徒空皱眉转过来,肉眼可见地怒气冲冲,沙包大的拳头慢慢攥紧。
“三哥,算了算了……”斜刺里冲出个白衣男子,拦住司徒空即将扬起的拳头,“何必跟个弱女子置气?”
然后,那白衣男子转过身,声音笑吟吟地:“三哥就是脾气差些,吓着夫人了,请勿见怪。”
锦瑟瞥见他的脸,“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只见那男子身形瘦小伶俐,脖子上皮肤白皙,戴着一张执夷面具,纯白底色,两眼、鼻子、嘴巴处都涂成几团漆黑,十分憨态可掬。
白衣男子被她一笑,有些得意:“都说这执夷是灵昌特色,逼真吗?”
锦瑟连连点头,白衣男子又将一张面具塞到司徒空手中,怂恿道:“大端午的,来都来了……别绷着脸嘛,戴上试一试?”
那是一张黄铜色的牛耳纵目面具,看去既威严又怒气冲冲,确实很配司徒空。
五月又称恶月,每逢端午,灵昌都有大型的傩舞绕城游行,同时各大河流湖泊都要赛龙舟,祈福纳祥、压邪攘灾,颇受民众拥趸。
往往从晨起便万人空巷,皆戴面具尾随游行、围观赛舟,祭神乐舞、欢笑、打闹和呐喊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锦瑟出了洛川别苑,便一无所知,见白衣男子笑吟吟的好说话,忙敛衽一礼:“这位公子,可否带妾一睹盛会,定有重谢?”
“苻洵的这个妾怎么回事?”白衣男子挑了挑眉、低声嘟囔,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置于右腰的双掌流连片刻,忽然笑了,“成啊,五两银子,包你逛得痛快。”
锦瑟不知这个价高了还是低了,于是嬉皮笑脸还价:“公子既与侯爷相识,二两?”
白衣男子咬咬牙:“三两。”
“成交!”
于是,锦瑟捏了捏袋子,挑出一枚银瓜子掂了掂,递给白衣男子:“一两定金,回府之前付剩下的。”
白衣男子笑吟吟接过碎银:“小生谢恬,愿为夫人向导,童叟无欺、包夫人满意。”
司徒空满眼震惊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恬,冷着脸戴上面具,径直往前走去。
谢恬领着锦瑟进店铺挑面具,除了他们脸上戴着的,还有十二生肖、灶火面具、傩神、乐舞面具、傩公傩母等等不一而足。
锦瑟站在一对傩公傩母的面具前,轻柔地抚摸着精致的木纹,爱不释手。
这两张面具的脸、都比画本子上好看些,傩公赤色脸膛、剑眉倒竖、目如寒星,就连常见的一把虬髯,也精简为两撇胡,又清爽又俊朗。
而那张傩母面具,只薄薄涂着淡金底色,眉眼俊秀、顾盼神飞,却蕴着平和婉约的神韵,倒与自己有几分像。
锦瑟忍不住想买下这一对,却被店小二告知,傩公面具已被人订下,只得怏怏不乐、将就着只买下傩母面具,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买下傩公面具要给谁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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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桨上下翻飞好似万柄神剑,迅速劈开一簇簇雪白的浪花,鼓声渡水而来、好似无数惊雷同时炸响。鼓声越来越急,坡上的围观者喊声震天,旗杆上挂着五彩缤纷的锦标,令人眼花缭乱。
锦瑟左手撑一把黑色油纸伞遮蔽烈阳,右手举着一个圆圆的筒状物、放到眼前,视野骤然被拉近,龙舟之上舵手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就连他们油黑发亮的虬臂、涨红的脸庞、纷飞的汗滴,都纤毫毕现。
谢恬说,这叫千里镜。
正看得出神,左手一轻,黑伞已被谢恬接了过去,手中多了个冰凉的小碗。
“雨滴糕,清热解暑”,谢恬笑得眉眼弯弯,伶俐中透着乖巧,“夫人尝尝是否合口味?”
糕点剔透如水,面上撒着花生碎、山楂片、寒瓜碎,浇上黄糖水,在碗底铺了一层薄冰。一口下去,软、弹、凉、酸、甜齐齐涌入唇舌,滑过喉咙,五脏六腑都是舒爽的。
这一两银子花得,值!
一口接一口,雨滴糕极快见了底,谢恬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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