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便把今日碰到顾迎红的事情先给霍檀说了。
她讲解言简意赅,把事情说得很清楚,等她说完,霍檀的神色倒是没怎么变。
崔云昭看了看他,就道:“顾迎红显然是盯上了吕子航,对夫君可有妨碍?
霍檀却摇了摇头。
“顾家同霍家虽有姻亲关系,却也不算近,祖母的父母都已经过世,就连表舅也都已经身故,剩下的人都隔了一层。
“况且如今两家闹了这一场,大家也都知道咱们关系不好,所以顾家的事情,大抵也不会攀扯到霍家。
“不过……
霍檀说到这里,冷冷笑了一下。
“不过顾家那丫头倒是知道谁好下手。
崔云昭不由跟着笑了一下。
“吕子航好歹也是将军家的嫡长子,不会这般就上套吧?
霍檀摇了摇头。
“之前吕将军在外征战,家中都是吕将军的发妻管教吕子航,吕继明原也不过是普通军户,家中发妻自然也只是普通出身。
也正因此,他才会娶了平妻。
说是平妻,如今在吕家,大抵都是这位马二夫人做主,她可是将军的女儿,见识和胆量绝非普通军户出身的原配可比。
况且,之前霍檀也说了,吕继明儿子就有六个。
他常年征战,对于儿女们的管教就很随性,几乎都交给他们的母亲来管束。
这样一来,吕子航看起来随和亲切,其实资质平平,人也没那么聪明,见识更是短浅。
“吕子航,还真可能中套。
霍檀敲了一下方几,忍不住嘲讽一句:“她眼光倒是毒辣。
崔云昭又跟着笑了一声。
“可不是,夫君你是没瞧见今日那场面,换成是旁的年轻郎君,怕也要心动呢。
霍檀挑眉看她,不由感叹:“娘子也是运气好,逛一趟街都能碰到这样的事,倒是让咱们心里有准备。
否则等顾迎红那边进了吕家的门,他们这才知道消息,可是措手不及。
他这话让崔云昭心中一动。
“确实是很巧的,崔云昭挑眉看他,巧笑倩兮,“我是上天眷顾的宠儿,自然会有这样的好运道。
霍檀见她那小模样,心里有些痒。
他偏过头去,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顿时就把方才还得意的人儿弄了个大红脸。
“霍檀!
霍檀一点都不躲,任由她的小
手捶打在胸口上,然后便得意笑了起来。
“好不好?”
崔云昭不去看他:“我们说正经事呢!”
霍檀正色道:“我说的也是正经事。”
崔云昭佯装震怒:“你那哪里是正经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怎的会这无赖把戏。”
“好了娘子,我错了。”
霍檀见好就收,心里却盘算着一定要让她点头。
夫妻两个玩闹了一会儿,霍檀才道:“反正吕家就是昏了头,都不会让吕子航的正妻娶个普通的民女,无论以后他们如何,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崔云昭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霍檀笑着看了看她,倒是没有继续逗她,只说:“娘子不猜猜我今日碰到了谁?”
这倒是猜不到。
不过今日霍檀去了一趟防御使府,他碰到的人,肯定是官员。
崔云昭想了想,胡乱猜了一个:“难道碰到了我叔父?”
霍檀:“……”
崔云昭见他表情呆滞,不由眼睛一亮,顿时有些惊喜:“我胡乱说的,居然猜对了。”
“猜对了。”
霍檀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崔云昭的耳垂。
“我就说,娘子运气极好,旁人羡慕不来。”
崔云昭也发现,重生回来之后,她真的运气越来越好,那些想要碰见的人,总能阴差阳错偶遇,从此知道更多前世的线索。
或许,这也是老天给她的新机缘。
崔云昭无比珍惜:“运气都是苍天恩赐,要感谢的自然是苍天了。”
霍檀点点头,这才继续道。
“抚育堂出了这么多大的事,要是一个不甚,一整条街都要烧没,那要死多少百姓?”
“即便郭节制远在岐阳,也肯定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吕继明肯定的不了好,所以我到防御使府衙的时候,侯庭芳和二叔父也在。”
侯庭芳是博陵知府,崔序则是参政,参政是知府的副手,一般博陵这样的府衙会配两名。
不过如今武将为大,有吕继明在,就连侯庭芳都不重要,多一个参政少一个参政就更不重要了。
故而博陵就只有崔序一个参政。
城里出了火灾事故,两人自然一早就去了防御使府衙,听从吕继明的安排。
霍檀到的时候,吕继明实际上已经安排完了。
不过霍檀昨夜里做了大好事,给吕继明解决了大麻烦,所以吕继明态度非常和善,甚至对侯庭芳和崔序大力夸
赞了霍檀一番。
霍檀简单说了几句,就继续道:“我当时暗示吕将军,说有要事禀报,吕将军就直说让叔父先去忙,让侯知府一起听我的禀报。”
崔云昭哦了一声:“叔父不行啊。”
确实,崔序不惜卖了侄女,才好不容易搭上了吕继明,结果霍檀这个侄女婿要禀报事情,崔序居然不配听。
崔云昭都忍不住替崔序丢人。
不过霍檀却说:“叔父倒是很能撑得住,当时就说抚育堂还要尽快安排好,他立即就去操办,绝对不会耽误。”
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夫妻两个说到这里,都无奈地笑了一下。
崔云昭叹了口气:“自己立不起来,只能靠旁门左道走到高位,根本没有用处。”
到头来,还是得不到尊重和想要的权利。
博陵参政说出去好听,实际上不过是镜花水月,一阵风就能吹散。
早年崔云昭父亲还在世时,崔序也跟着身居要职,却没有攒下多少人脉,也没有做出多少利国利民的政绩,现在便只能靠出身了。
霍檀道:“我当时不知那位韩队将的事情,只同吕将军禀报有孩子失踪,当时吕将军面色很难看,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孩子失踪却也不是小事,最后还是没有完美解决这件事。
吕继明自然不可能高兴。
崔云昭听到吕继明的反应,斟酌着开口:“这么看,吕继明像是完全不知情?”
霍檀点头。
他若有所思道:“他确实不像是知情者,尤其是等我从防御使府里出来,小丘同我说了那个韩队将的事情,我便猜测到了。”
霍檀见崔云昭不知,便道:“荆平安所说的韩军爷,就是巡防军的一名普通队将,他今年三十左右,是伏鹿人,早年是跟着窦争窦将军防御博陵的。后来郭子谦被封为岐阳节度使,博陵作为岐阳之下的重镇,自然也要由郭子谦安排人手,所以当时窦将军就请命回了伏鹿,回到了天雄节度使封铎手下。”
朝中的大将来来回回,运气好的一直长命百岁,等到霍檀称帝还能继续鼎力国祚。
运气不好的早早殒命,死在一场又一场战争里。
崔云昭前世本就不关心政事,霍檀也从来不同她说这些事,所以除了博陵的这些将军们,其他的将军她都不甚清楚。
尤其是最后没有跟着霍檀黄袍加身,护驾有功的开国功臣,那崔云昭就更不知道了。
就比如这位窦
将军,崔云昭就从未听说过。
霍檀知道她不认识,就讲得额外详细:“窦将军是个好武将,只可惜回到伏鹿之后,因为几场战事殉国了。
崔云昭微微蹙起眉头。
若是这位窦将军还在,那线索还好查,可现在窦将军死了,一切就都是未知了。
“若说韩队将是窦将军的手下,这倒好办,直接禀报给吕将军便可,可窦将军人都没了,那韩队将又替谁办事呢?
霍檀拍了一下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干净清澈,每当两个人说这样的大事时,他的声音和态度,总能让崔云昭渐渐平复心情。
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用害怕了。
霍檀见崔云昭不那么焦急了,才继续道:“当时小丘说韩队将平日里在巡防军不显山露水,因为那倒八字眉,小丘才记住的他,要说他有什么特殊,就是三十来岁还未成婚,也从来不说家乡的事,仿佛没有任何亲人。
这种随队驻守的巡防军,要么像霍檀这样拖家带口搬来新城,改换户籍,要么会在五年的戍防任务结束后,申请调回原籍。
韩队将既没有阖家搬来,也没有调回原籍,他就这样无亲无故在博陵生活,看起来很孤僻。
霍檀道:“小丘很细心,总是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说的这些,倒是一条线索。
“什么人会不需要亲人?
崔云昭眼睛微亮:“心里有鬼的人。
霍檀点头:“小丘后来问过,荆平安说她同抚育堂的哥哥姐姐打听过,早在四五年前,抚育堂就有孩子失踪了。
“也就是说,崔云昭和霍檀对视一眼,“从韩队将来到博陵开始,博陵的抚育堂陷入了危险。
霍檀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查的一是韩队将背后究竟是谁,二是他的同伙是谁,三……
霍檀条分缕析地说着,然后看向崔云昭。
“第三,我们已经把所有的仆妇和流浪婆婆都请回了大营,下午已经开始审问了。
霍檀看向崔云昭:“那个少年说得对,有问题的是赵姑姑。
“赵姑姑一开始死活不肯说,严刑拷打之后,她终于撑不住了。
“她说,她的家人都在伏鹿,她没有办法。
————
崔云昭微微蹙起眉头。
“又是伏鹿?
霍檀点头,道:“就是伏鹿。
霍檀垂下眼眸,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
声响。
此刻崔云昭忽然想起那少年的话还未说便同霍檀讲了。
“如此看来赵姑姑是他们的人王姑姑呢?”
霍檀道:“王姑姑不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很担心孩子们并且具体讲了失踪的四个孩子的面貌。”
“那个她特地选出来送小丘他们的孩子也是失踪的孩子之一当时她会那么做就是想让小丘他们记住那个孩子。”
王姑姑只是个普通的仆妇她当然知道孩子们在不停失踪可她无能为力。
光凭她一个人是闹不起来的甚至她自己也会被灭口。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孩子们会如何还会不会有人细心照料他们所以她最终胆怯了始终没有开口。
听到这里崔云昭也叹了口气。
“只有赵姑姑有问题?”
霍檀摇了摇头:“还有个冯姑姑不过她只帮着赵姑姑做事其他的都不清楚一般都是下药或者帮着搬运孩子等事至于孩子们送去哪里究竟如何她一概不知。”
说罢他不等崔云昭问便继续道:“那几名流浪婆婆也不清楚她们年纪大了又经常换人所以对抚育堂的事情都不了解。”
事情说到这里就大概清楚了。
“这么看来孩子们很可能被送去伏鹿不过吕将军对失踪的那个四个孩子有什么意见?”
霍檀垂下眼眸道:“吕将军已经让四处城门严加看守所有进出的马车和货物都要详查一定要把孩子找出来。”
“另外晚上的巡防军也加了一倍谨防有人夜里走动。”
在博陵地界放火就是打吕继明的脸。
抚育堂不是他设的却也是他的政绩之一。
难怪这一次吕继明出手迅速。
崔云昭问:“那个韩队将
霍檀道:“韩队将所在的那个队中有我的人得到消息之后我也已经请示过吕将军吕将军已经特别调遣韩队将所在的队伍让他们今日到明日白天巡防。”
一般是一队人一起巡防途中也不会分散这样就能把韩队将看住然后趁机观察他跟谁关系好跟谁关系不好。
这一次吕继明和霍檀倒是都沉得住气。
崔云昭看了看霍檀见他正垂着眼眸吃茶不由笑了一下。
“我觉得孩子们能救回来。”
霍檀反应迅速吕继明也不是傻子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把事情办好。
况
且对方会烧毁抚育堂就说明他们已经害怕了这种情况下更容易自乱阵脚。
霍檀看向崔云昭看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下忽闪犹如振翅的蝴蝶似乎随时就要飞向天际。
霍檀的心也跟着踏实了。
有她在身边他的心就无比安稳。
“会找回来的。”霍檀说。
之后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崔云昭就说安顿好了荆平安他们霍檀便说新的抚育堂已经在选了
事情说完夫妻两个就洗漱更衣早早安置了。
因为事情办妥心里也踏实不少夫妻两个都没怎么辗转很快就一起进入梦乡。
不多时夜色已深。
黑漆漆的天上挂着一弯半月云层飘飘摇摇遮挡了银色的月光。
正因如此今夜比往日都要黑暗。
走在巷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到了宵禁时整个博陵都是安静的只有夜晚行走的打更人会偶尔敲一敲更棒提醒百姓时间。
一队又一队的巡防军走在博陵的大街小巷静悄悄保护这座百年古城。
此时有一个队伍恰好途径槐花巷。
队伍中的队将正是韩中杰他沉默地领着队伍当路过槐花巷的时候他的头压得更低几乎不敢去看。
这时队伍后面却有个人忽然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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