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檀今日早早就下差了。
他心里惦记崔云昭,惦记家里的事情一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
谭齐丘见他这般
如今霍檀升为副指挥营帐换了更大的手底下的人也更多。
他选了一早就看中的几部并入手下又把原来的手下都擢升一遍,还特地请示了吕继明把谭齐丘他们小队的几个士兵调来做亲兵。
副指挥身边可有一押亲兵专受他差遣。
自然而然办事利落,英勇果断的谭齐丘就成了押正。
他虽然年轻,可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加上又是烈士遗孤便无人质疑。
最重要的是霍檀在自己的部下面前从来一言九鼎那些弟兄们跟他多年知道他的眼界和为人,所以从来都不质疑他。
能有今日这般成就也是霍檀多年来的努力所至。
他原本麾下的周春山和樊大林都升为军使还有崔云昭见过的巡防军孟队将也被霍檀招揽过来,成了他手下的军使。
这五百人一营的队伍,已经初见规模。
这一次的调遣动作非常迅速霍檀刚一当上副指挥,没过三日就把队伍集结完毕,动作之快,让人咋舌。
霍檀听到谭齐丘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大手一挥:“无事。”
说罢他才继续叮嘱道:“小年夜之前可能各地都会有雪灾一会儿你去通知春山他们几个盯紧军备司让他们把咱们的军服尽快发下来。”
一般冬日的棉衣都是在刚入冬时就发放的不过今年因为收复了武平虽然没有□□掠可实惠却是实打实的。
吕继明肯定赚的盆满钵满倒是没有只自己一个人独吞一早就安排军备司给士兵们准备棉衣。
冬日雪灾时有发生这样的天气外出多一身棉衣就多一身保障霍檀看得很紧。
谭齐丘便道:“是属下领命。”
叮嘱完此事霍檀又操心了军粮等事然后才笑了一下对谭齐丘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该下差了。”
谭齐丘忙帮他披上斗篷然后跑出去吩咐亲兵长行让他们去给霍檀备马。
霍檀大步流星往外走谭齐丘就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非常恭敬。
两人一路往军营大门走路过其他营房时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哎呦不得了啊霍副指挥如今可是军营里的红人身边跟着的亲兵都是细皮嫩肉的原来霍副指挥好这一口啊?怎么娶
了崔氏女还不够?
那人声音很大,说完就自顾自笑了起来,四周的长行们都能听见。
不过除了他,没有人敢议论霍檀,所以也没有人跟着哄笑。
谭齐丘已经气得面色涨红,张嘴就要斥责:“你!
霍檀脚步微顿,扫了一眼谭齐丘,不让他开口,自己则直接转过身,目光锐利看向说话之人。
“你是……哦,是岑军使啊。
霍檀一字一顿说,军使两个字咬得很重。
岑长胜脸色一青,但很快,他就又笑起来。
他一口把嘴里叼着的草杆吐掉,整了整腰间的皮革腰带,一步步向霍檀走来。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长行们有的躲闪关门,有的则伸着耳朵偷听。
岑长胜个子比霍檀矮了半个头,身量也有些发虚,一看就不是个英勇的武将。
他面容很普通,不英俊,却也不丑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只有脸上那张倒三角眼有些突出,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鸷,没有那么光明磊落。
随着他走近,霍檀注意到他眼下一片青黑,显然好几日没睡好了。
霍檀淡淡笑了一下:“怎么?岑军使这几日都没睡好啊?张威被抓了,你紧张什么?
霍檀这句话说的很犀利。
岑长胜眸子一闪,脚步却不停,继续往前走。
“霍檀,别以为你当上副指挥,就可以耀武扬威。
“你是怎么当上的,谁人不知?别做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看了叫人恶心。
霍檀依旧面目含笑:“哦?我是怎么当上的?我竟然是不知道了。不如岑军使给我讲一讲?
岑长胜没有继续说这事。
他只是来到霍檀面前,横眉冷竖看着霍檀。
霍檀倒是依旧笑吟吟的,落日的夕阳之下,霍檀那张英俊的脸仿佛要发光。
尤其是浅淡含笑的模样,更是斯文俊秀,他如同画卷上的谪仙,鹤骨松姿,龙驹凤雏,光彩而夺目。
在一片糙汉子的军营里,霍檀的英俊是那么突兀,没有人不知道吕继明麾下有这么丰神俊朗的人物。
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岑长胜心里更是恼恨。
霍檀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小白脸,还当自己是大英雄呢?
岑长胜那双倒三角眼里都是狠毒。
想到家里那群贱人也夸他英俊,岑长胜就满肚子都是气。
“霍檀,你刚升副指挥就立即拉拢人脉,野心可真是不小,
怎么,你这是想要取而代之?
霍檀先是笑了一下,紧接着,他面色一变,语气也含了冰。
“岑军使,你这是在影射吕将军有眼无珠,还是在映射我?
岑长胜方才有些口不择言,那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现在被霍檀指名道姓,岑长胜面色变了又变。
逞口舌之快,他从来都没赢过霍檀。
可每次见了霍檀,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挑衅。
岑长胜被霍檀这么一说,心里的怨气就更大了,他吊着眼看霍檀,眼神里的恶毒藏都藏不住。
“霍檀,你等着,我爹就要回来了。
“吕将军说了,等我爹回来,就封他为刺史。
霍檀简直想笑。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岑指挥真是不容易。
说完这句,霍檀转身就要大步离去。
岑长胜叫道:“霍檀,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岑长胜身边的副手飞快跑了过来,一头一脸的汗。
“军使,军使,你忘了指挥怎么叮嘱的?
他一边去拉岑长胜,一边对霍檀行军礼:“霍副指挥,这几日岑军使身体不好,精神不济,若他说了什么错话,还请霍副指挥见谅。
这队将名叫章闯,是岑指挥特地安排在岑长胜身边,专门看着他不叫他坏事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岑长胜立即就冷了脸,伸手就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章闯,反了你了?敢这么对我说话?
岑长胜打不了霍檀,还打不了章闯?刚才被霍檀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就撒在了章闯身上。
只听啪的一声,章闯的脸立即就红了。
他却神色不变,只牢牢把岑长胜护在身后,一边对霍檀道:“霍副指挥,耽误您时间了,您下差回家吧。
霍檀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章闯,最后淡淡看向岑长胜。
“岑军使,今日你以下犯上,不敬上峰,看在岑指挥的面子我不予追究。
“不过,若是再有下次,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了。
说罢,霍檀对谭齐丘一招手,大步流星走了。
在他身后,岑长胜满脸阴鸷,伸手就又是一个巴掌。
“贱狗,你都教训起我来了?
章闯被打了一声不吭,即便两边脸都红了,神情也是谄媚的。
“我的爷!章闯哄着岑长胜,拉着他往偏僻的营房去,“您何苦同那霍家的闹?他如今是副指
挥,您吃不了好。”
岑长胜冷冷哼了一声,瞥了章闯一眼,道:“吃不了好又如何?你看霍檀敢动我?”
章闯依旧满脸堆笑:“等指挥回来,还不是大爷您说的算?”
岑长胜这才觉得舒坦了。
他眉目微松,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倒是没有方才那么狰狞了,可行至阴暗处,却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对付一个霍檀,还要我爹出手?可笑。”
霍檀倒是不知道自己很好对付,他同谭齐丘来到门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几日做的很好,大家有目共睹,不要往心里去。”
谭齐丘虽然年轻,可也算是老兵了,入伍都有些年头。
这些事情他见过不少,自然不往心里去,只是很有些过意不去。
“若非破格提拔我,副指挥也不会被人议论,还是我能力不足。”
霍檀大笑一声,说:“挺起腰背做人,怕旁人做甚?”
话说到这里,他翻身上了踏风,道:“我叮嘱的事情尽快办妥,选出来好的,就给我看看,可别耽误了时候。”
谭齐丘闻言咧嘴一笑,又是少年人清朗模样。
“是,副指挥放心,已经有眉目了。”
霍檀点点头,他手上一动,踏风就很自觉调转马头,这就要扬长而去。
霍檀此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谭齐丘,朗声道:“等到了小年夜,去我家吃酒!”
说罢,霍檀驾了一声,风驰电掣而去。
谭齐丘看着霍檀英俊潇洒的背影,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门口守门的长行看了看他,忍不住开口:“谭押正,你运气真好,能跟到霍副指挥手下。”
无论军营里怎么勾心斗角,但大家心里却都很明白,在谁的手下日子好过。
并不是说可以偷奸耍滑,而是霍檀一不抢战功,二又极力维护手下,三则很珍惜手下性命。
有这样的上峰,还有什么可图?
谭齐丘回过神,朝着那长行笑了一下。
“门子哥,你好好当差,以后我会同副指挥推举。”
叫门子的长行忙摆手,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才拍了一下谭齐丘的肩膀。
“小丘,我看着你长大的,如今虹妹也回来,你们也算是熬过来了。”
“好好干,以后等你升官发财,别忘了你门子哥就行。”
落日余晖落在谭齐丘年轻的脸上,留下一片灿金。
谭齐丘看了看门子哥,然后使劲点头:“我会努力
的。
“我会成为好兵,不给父亲和老大丢脸。
————
晚间时候,崔云昭心情不错,便让小厨房准备了酸笋老鸭汤,又叫准备了切面,准备用陶锅煮了来吃。
这边膳桌刚一摆上,那边霍檀便风风火火踏入家门。
崔云昭把碗筷摆好,抬眸就看他笑了一下:“回来了?
她的声音清润,眼带笑意,配着这满室饭香,让人一下子就觉得宁静了。
那是从心底深处,洋溢上来的幸福。
霍檀咧嘴一笑,道:“我回来了。
说罢,他自觉去洗漱更衣,待换了家常穿的坎肩,才回到膳桌边,陪着崔云昭落座。
一坐下,他先去看崔云昭的脸色,见她眉目含笑,神色如常,心里便松了口气。
“看来,是找到了。
崔云昭点头,伸手就要给他盛汤。
霍檀却按了按她的手,道:“烫,我来吧。
他给两人盛好了汤,等崔云昭喝了一口,他才慢慢跟着喝起来。
酸笋老鸭汤酸香扑鼻,香味浓厚,非常开胃。
霍檀慢慢吃着,觉得浑身的寒冷都被驱散,很快就暖和起来。
“娘子说说看?
除了最后找木婆子的事情,崔云昭把前面的都同霍檀说了。
她说得不快不慢,着重讲了讲白头煞的毒性,把事情原本说给霍檀。
原本霍檀还在慢慢喝汤,听了几句之后,就把碗放了下来。
崔云昭见他神情凝重,反而轻笑了一声,轻轻拍他的手:“别急,你听我说完。
等听到最后,得知两人暂时没有中毒,而且这种毒药也有解药时,霍檀才松了口气。
可他依旧蹙着眉头,神色依旧严肃。
霍檀板着脸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有一种武将特有的不怒自威,不过崔云昭看习惯了,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等到白头煞的部分讲完了,霍檀才慢慢道:“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崔云昭一眼。
此刻,霍檀那双深邃的星眸幽深而沉暗,里面的满天星光都被乌云遮蔽,不见天光,无有月色。
那一眼,让崔云昭看到他满心的愤怒。
可霍檀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
在这平静之下,仿佛藏着惊涛骇浪,让人没由来觉得心慌。
崔云昭不会害怕霍檀,所以她依旧神色恬淡,似乎没有说过让人心绪翻涌的恶事。
可她越是如此,霍檀心里便越是不能释怀。
霍檀认真看着崔云昭,缓缓才开口:“之前那一次,我已经尽量忍耐,想着过世的父亲,想着到底是长辈,才没有对她动手。”
“谁知……”
霍檀冷冷笑了:“谁知,她从一开始就没给我活路。”
霍檀并非真正的冷酷无情,他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从小到大,顾老太太对他冷淡而刁钻,他也没有因此怨恨。
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太多,老太太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
后来长大一点,霍檀就知道,她不过是跟他在一个族谱上的人罢了。
除此之外,再无半分关系。
既然她对他无情,他也不需要对她有义。
只不过因为她生了父亲,父亲又生了他,他才能同她同住屋檐下。
否则……
不过后来父亲过世,顾老太太越发胡搅蛮缠,又有了后面的种种事端,让那微薄的血缘和因父亲过世而勉强延续的情分,也随之灰飞烟灭。
霍檀淡淡开口:“我原本想,只要她肯老老实实吃斋念佛,我可以养她到死。”
说到这里,霍檀冷冷笑了一声。
“只是没想到,从一开始,她会这样歹毒。”
若老太太只害他一人,霍檀还不会这么生气。
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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